编者按:本文来源创业邦专栏邢书博real ,作者邢书博。
早在1890年左右,就出现了由赛璐珞和硬橡胶压制的圆盘型唱片。
赛璐珞材质也是电影胶片和动画胶片的主要材质。一直到上世纪90年代末,无论是斯皮尔伯格的电影《拯救大兵瑞恩》,还是庵野秀明的《新世纪福音战士》,都还在使用赛璐珞材质。
网友“@wildgun”近日花高价购得的一张赛璐珞动画胶片,来自《EVA》第11话中的一个镜头
但在唱片市场,人们却很难再找到20世纪50年代以前的赛璐珞唱片了。
原因在于,在当时这种材质造价昂贵且易碎易燃易爆,不易保存,所以当时记录音乐的唱片主要用虫胶制作。毕竟对于20世纪初的音乐爱好者来说,赛璐珞这种塑料制品是奢侈品,原木家具反而到处可见,真是沧海桑田。
一
20世纪初,无论是旧上海的胡蝶、周旋、阮玲玉,还是新奥尔良的爵士歌王们,亦或是纽约和北平的电台里,都在使用虫胶灌制的唱片播放音乐。
随着唱片的大规模复制,最早的流行音乐蓝调音乐和乡村音乐也在全球深根发芽。此后,在蓝调基础上诞生的摇滚,在摇滚的呐喊中诞生的R&B和hip hop,以及融合各方音乐元素自成一派的EDM,一直流行到现在。
乐评人常说,现代流行音乐的乐理基础是黑人布鲁斯音乐和白人乡村音乐。
但并非所有人都知道,现代流行音乐的工业基础却在中国、印度和东南亚。
虫胶唱片里所用的虫胶来自一种动物,叫紫胶虫。这种虫子十分娇贵,只能生活在亚洲的北纬30°以南地区。在古代主要用来做粘合剂和衣服印染。
物以稀为贵,无论是古罗马还是古中国,紫色都是贵族的颜色。《左传》中记载,春秋时各诸侯国君以穿紫色衣为贵。唐代规定亲王及三品以上官员才能穿紫色衣服。紫色又是王者的颜色,如北京故宫又称为“紫禁城”,亦有所谓"紫气东来"。皇帝头上带的帽子,叫做紫金王冠。
虫胶
进入工业时代,人们发现虫胶制作的唱片几乎扭转了赛璐璐唱片的所有缺点。虫胶耐寒、抗压、耐腐蚀,且产量相对较高,为现代音乐在世界范围内的流行立下了汗马功劳。所以严格意义上,当时的黑胶唱片不应该叫黑胶,而应该叫紫胶唱片。
但遗憾的是,日本人打乱了这一切。
二战期间,中国、印度和东南亚是抗日主战场。战争摧毁了虫胶的生产体系。
由于虫胶也是重要的军工原料,十分紧俏。那时的唱片公司被迫要求乐迷们,必须上交一定数量的旧唱片,才能换一张新的。只有这样,唱片公司才能生产新的唱片。但是这一政策使得大量早期虫胶唱片被销毁,许多珍贵的录音也因此永远丢失了。全球音乐市场在那一刻戛然而止。
二
只是福兮祸兮,二战虽然摧毁了虫胶生产,但却刺激了化工产业的发展。新的技术让塑料的产量和质量得到了大幅提高,基于乙烯基的塑料黑胶产片开始大批量生产。7英寸的黑胶只能存一首歌,叫EP(单曲);12寸的黑胶能放十几首歌,叫LP(专辑)。现在我们的流媒体播放器里的播放列表和歌单,也都继承了黑胶时代的称谓,有意思。
从上世纪50年代到80年代,黑胶唱片推动着平克弗洛伊德的《月之暗面》和皇后乐队的《歌剧院之夜》,以及猫王、邓丽君、齐柏林飞艇等一大批巨星,在全球大放异彩,也真正做到了进入寻常百姓家。人们听着摇滚和迪斯科,在工厂和客厅载歌载舞,为二战后满目疮痍的世界增添了继续前进的动力。黑胶唱片,也流淌在人们记忆里,最好的背景音乐。
平克弗洛伊德《月之暗面》专辑封面
不过对于70、80年代还没富起来的中国年轻人来说,他们记忆里的黑胶唱片不是黑色的,而是彩色的。乙烯基的正牌黑胶还是太贵,所以他们选择聚氯乙烯生产的薄膜唱片。
薄膜唱片颜色多样,赤橙黄绿青蓝紫,想要什么颜色就有什么,像极了爱请,也像极了塑料袋。事实上,聚氯乙烯确实是塑料袋的主要成分,还是三级致癌物。
当时的中国唱片在全球也是独树一帜,除了唱片材质用的是薄膜唱片,唱片里灌制的歌曲也不是爵士、摇滚、迪斯科,而是红歌、戏曲、大民歌。
网友“小手冰凉”收集的五颜六色的薄膜唱片,里面灌制的是1964年的景颇族民歌
三
民乐之所以是民乐,其实不在于它的流派是现代还是古典,只要它在它的时代足够流行,都可以叫“街歌神曲。”所以当我们看到我们的父母,父母的父母在公园里唱红歌唱山歌的时候,不要讶异,更无须欢喜。他们只不过在唱他们那个时代的流行歌曲而已,当年你的妈妈也和你现在一样是你们那个胡同里最酷的girl。
再往前追溯,无论是汉族的诗经和乐府还是藏人的《格萨尔王传》,都是一样。 在文字没有发明之前,几乎所有的民族都选择用诗歌和音乐来记录历史,并启迪未来。那些穿越几千年后留下的经典,就是烙印在我们每个民族骨头里的旋律和节奏。听到呼麦长调,你就能想到锡林郭勒;听到威风锣鼓,你就能想到黄河虎口。
民乐是每个民族骨子里的音乐,抹不掉的。
黑胶唱片在经历了现场音乐、磁带、CD、MD和数字音乐时代之后,不仅没有衰落,反而历久弥新。据商业周刊报道,从2007年到2016年十年间,全球黑胶产业的营收增长近10倍。2016年底英国黑胶唱片销售收入,甚至首次超过了数字音乐付费下载收入。
2017年,拥有新裤子、宋冬野、左小祖咒在内的知名唱片公司摩登天空,宣布发布数百张黑胶唱片。而要知道,1998年,中国最后一家黑胶压制工厂把生产线卖给日本公司后,中国大陆黑胶唱片生产线已全部停产。
是什么力量让黑胶重新复兴呢?
“一是因为黑胶无法翻版,它是一个保值的好载体;二是因为国外用户有很好的付费意识,如果喜欢一个艺人就买它的实体,黑胶对音乐公司也是一个很好的收入来源。”永通音像的负责人邱莉说。
其实黑胶在现在的年轻人印象中是新生事物。从90年代初不再生产后,黑胶在中国经历了长达20年的断代期。对于很多90后00后来说,黑胶复兴的风潮最初是从他们喜爱的国外乐队和音乐人中传递过来,其实和电子产品一样又酷又潮流,因为他们没见过。
乐迷群体中口口相传黑胶的音质温暖,保存期限长,又可以保值和发朋友圈晒图,这是很酷的事情。毕竟数字专辑再好听,没有实体的话很难拍照留念。
2016年,ifanr曾发表过一篇文章,问道:“唱机都没有的年轻人,为啥拼命买唱片?”
结论是除了能用来听歌,还能用来彰显文艺素养,作为家庭装饰和自拍搭档,黑胶放在那里就是艺术品。家里放一面黑胶墙。至少比你妈妈墙上挂些杀马特布艺或者90年代女明星挂历要硬核。
制造企业也针对乐迷的外观需求做了相应的设计,推出了溅色、混色、彩色等不同规格的黑胶唱片,“年轻人会觉得很炫,不用听,摆着都漂亮。”邱莉说。
林弘博在2015年创立了中文黑胶唱片社区“胶流”,黑胶爱好者可以在平台上分享自己收藏的黑胶唱片, “在全球范围来看,黑胶都是年轻人在玩的的东西,是潮流。”他说。2018年,全美黑胶唱片销量暴涨190%。
四
可以看到,黑胶唱片的复兴离不开热爱他的乐迷不离不弃,离不开唱片工业各环节的的坚守和创新。更重要一点,是他们让年轻人开始重新认识黑胶。
那如何让年轻人开始重新认识新民乐呢?
是一个是音乐平台和行业协会的推荐和支持。新民韵计划,是2018年由腾讯音乐娱乐集团携手中国演出行业协会,联合四川省政府、四川省民委,数字娱乐内容服务商四川万泰和兴、国际音频技术品牌DTS,以及新华网、环球网等政府、企业与媒体机构共同打造音乐公益项目。
不久前,腾讯音乐还将“新民韵计划”带上了西南偏南音乐节和SXSW“音乐 科技 电影”盛典上,向世界展示国风民韵,让世界近距离地感受到中国优秀文化的魅力。
“我们发起新民韵计划,希望通过数字科技将传统文化与现代传播方式相衔接,助力传统音乐文化‘活起来、走出去’。”腾讯音乐娱乐集团商务总监李凯说。
另一个重要因素是民族音乐人的自我觉醒。他们不再困于传统音乐的窠臼中固步自封,而是主动去拥抱更现代更贴近年轻人的编曲和配器方式,同时保留了民族音乐的精神。
以彝族音乐家贾巴阿叁这次的入选曲目《晨曦》为例。这首歌的配器是摇滚乐队三件套。可当他唱起第一句,“晨曦洒在屋檐上,我和我爷爷去放羊”。你感受到的不是布鲁克林的吉他扫弦,而是大凉山晨曦里的万千露水。因为这首歌的创作严格遵循彝族音乐节奏自由、重旋律和多样化的特点,而不是口水歌套路配上一些不明就里的歌词。因此说,《晨曦》的创作是严肃规范且极富音乐性的创作,是民族意象和现代编曲最底层的融合创新。
而蒙族金属地热乐队的那首《被宠坏的孩子》,用蒙古人的呐喊,控诉现代人让“所有机器站了起来,无节制的使用所有,破坏所有”,“用各种方式欺骗自己,像是被宠坏的孩子”。歌词的意境已不再是简简单单的赞美家乡壮美,而是上升到整个人类与自然的关系,消费主义与环保主义的拉扯。
要表达这样的主题,只有代表自然的呼麦和代表工业化的金属相互碰撞,才能诠释。在这首歌中,马头琴、呼麦还有蒙古族的调式通过激烈而准确的方式传递出来,像北方呼啸的风,也像草原母亲对煤矿上升起的浓烟,最悲伤的控诉。毕竟2018年内蒙古煤矿产量全国第一,占到了全国的26%。经济发展和环境保护的矛盾在这片土地上尤为刺眼。因此说,这首歌的表达已经突破了音乐的范畴,而带有着浓郁的现实主义色彩。这才是民族音乐真正的内涵所在。
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贾巴阿叁认为,经济发展并不一定带来民族音乐的衰落,恰恰相反,会给民族音乐更多机会。“我相信,世界是不可能停下的,但是我们都在,所以一定会对传统文化更加珍视,而且现在也有更多方式来传承和保护这些民族音乐。”他说。
对于外界担心使用民族语言演唱会影响歌曲的传播,地热乐队的成员莫莫这样说:
“我不觉得语言会是一个音乐流传的障碍,因为是用共通性的。我们说音乐是一种波,一种能量,不同人接受不同的波,折射出来的能量是不一样的。词的确是更准确地表达,但是音乐性是最纯粹的。”
音乐无国界,不分民族地域。但音乐人是有国籍的。他们身上散发着鲜明的民族和地区特征。他们的音乐世界满是宝藏。通过音乐,他们试图和时代对话,试图和世界和解,同时保留最纯粹的音乐性。
民乐就是这样纯粹的作品,用纯粹的音乐播放器,黑胶唱机的形式播放出来,其实已经脱离了一般意义上的听歌娱乐,而是美学层面的欣赏。而在快节奏的娱乐氛围里,保留一点对美的追求,未尝不是件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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