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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一池螃蟹没卖。”2月2日下午,湖北省监利县棋盘乡螃蟹养殖户何志章在电话里说,“现在只要有人要,5块一斤也卖。”他家60亩的池塘,积压了一万斤左右的螃蟹。
1月2日,大年正月初二,湖北省监利县防疫指挥部通告,封闭县内所有高速公路出入口。截止2月3日24时,监利全县累计报告确诊病例110例。相比正在蔓延的新冠肺炎,棋盘乡蟹农更担忧,辛辛苦苦饲养一年,河蟹只能滞留在池塘,最后自然死亡。
彭国兵也是棋盘乡的养殖大户,据他估算,全乡有近100万斤螃蟹滞销,以每斤20元计算,损失高达两千万。桥市镇紧邻棋盘乡,螃蟹养殖面积更大,损失更加惨重。
2000年,棋盘乡党委书记李昌平曾上书国务院总理,反映”农民真苦,农村真穷,农业最危险”,他因此被视为“三农问题”的代言人,棋盘乡成为解剖三农困境的标本。不过,此后,依托洪湖的优质水产资源,棋盘乡走出困境,在正常年份,像何志章这样的养殖户,收入可在二十万左右,这是李昌平当年不敢想的。不过,疫情冲击,棋盘乡又到了最危险的时候,“可能遭受灭顶之灾,”一位蟹农说。
螃蟹只有500天左右的生长周期,立春(2月4日)之后开始交配,然后大量死亡。这迫使蟹农必须在元宵节前销完。尔后,留出一周左右,清塘,消毒,种草,在3月10日下蟹苗。
留给棋盘乡蟹农的时间,只剩下一周。
希望的春节,绝望的春节
进入2019年腊月,何志章有些沮丧,武汉白沙洲水产市场的行情并不好,螃蟹价格上不去。这一年,监利水产养殖户都很郁闷。
监利顶着全国小龙虾第一县的帽子,养殖面积不断扩大,以另一个水产大镇汴河为例,所见之处,几乎所有旱地都改造成虾稻田。供给遽升,价格滑坡,而饲料价格一路走高,虾农普遍亏损,尤其是新虾农。
监利养虾能手杨永智曾说,2019年特别不好的一点是,小龙虾价格长期处于低点。去年年中,湖北省虾稻养殖首席专家汤亚斌对媒体透露:养殖新虾农80%以上的亏了本。
在棋盘乡,养小龙虾亏了的户主,憋着口气,把希望寄托在螃蟹上,尤其是豆蟹——大闸蟹的亚种,冬季成蟹,主攻春节市场。棋盘乡主要出产豆蟹,而洪湖对岸的养殖户,主产扣蟹,在中秋节前后上市。
到了2019年腊月中旬,棋盘乡蟹农看到盼头,豆蟹价格在武汉攀升到每斤25元左右,个头大一些的,甚至能卖到30元。这让不少蟹农产生惜售的念想。在湖北地区,婚嫁等喜宴,多在春节后举行,豆蟹是餐桌上的门面菜。
蟹农没有察觉,供需变化之外有更大的风险。
2019年12月31日,武汉市卫健委首次通报发现27例病毒性肺炎。1月中旬,豆蟹价格回升时,一切看来均和往年无异,何志章将成蟹上市的日期推到春节之后。
春节前,何志章只售出四分之一的豆蟹,一万斤滞销。彭国兵的境况好一点,卖了70%。他们不算最惨的,彭介绍,有的养殖户,春节前一只都没有卖出去。
其实,他多少有些不好的预感。彭是养殖大户,来往打交道的人多,对市场的判断更敏感,但这也并没有帮到他,“节前事情太多,根本安排不过来。”
救人还是救螃蟹
2019年农历腊月二十八,希望突然被掐灭。这一天,武汉白沙洲水产市场关闭。往年,这本是养殖户和贩子最忙碌的时候。螃蟹贩子在池塘上收购,发往白沙洲。此外,广州、岳阳和洪湖也会分流部分销量。
“其实武汉市场关闭了不要紧,其他的地方也能销出去。”彭国兵说。在春节之前,棋盘乡农民还心存侥幸,和监利大部分农民一样。即便与武汉相聚只有200公里,在心理上,这个距离足以防范疫情。
1月22日,赶在封城通知发布前,武汉市民张彬驱车带着一家四口赶回监利县城。第二天,他赶去上车湾镇曹桥村,和亲戚聚餐。酒桌上开始喧闹时,村干部上门,发了一张《致全县广大人民群众的一封信》,这是监利县首次对疫情作出反应,政府警告,不要聚餐,不要聚众赌博。
而在相邻的汴河镇,即便如此,在腊月二十八,居民并未感到恐慌。汴河镇郑拐村的陈家,仍在张罗自己儿子的婚事,婚期定在正月初四。
一天之后,村民们开始感觉到事态严重,正月初一,派出所派人,巡查各村的麻将馆,不少麻将桌被砸毁。
监利其他的乡镇在进入春节节奏时,棋盘乡养殖户还在池塘里捞螃蟹。“直到正月初二,就把笼子收起来了,再也不敢捕,捞出来没人要。”
这一天早上8点,监利县所有高速公路入口被封闭。不过,养殖户还是为自己争取了一点时间,监利交通局给螃蟹运输车开了两天的绿色通道,发往广州。
这无济于事。“不是运输的问题,因为全国都这样了,运出去,没有市场。”彭国兵说。
初二初三那两天,他闷在家写倡议书,后来他发给乡里的水产干事,对方回复,没有办法,大年初一都在上班。没有听,也没有精力管。彭本来还打算把倡议书发给想党委书记,想想还是作罢。
何志章也曾试图向政府求助,“我们求助无能。给政府打电话,他们说你是救人,还是救生产,救螃蟹?”
直到正月初五,正常的养殖流程按下暂停键。
赌疫情
棋盘乡蟹农们已认栽。
“损失这些蟹农都有共识,只是多与少,现在一是希望政府想办法,尽量销,把路打通,”何志章说,“目前最大的担忧,是第二年的生产,这个季节不能误。”
在棋盘,螃蟹多和鱼类混养,滞销的豆蟹产生多米诺骨牌效应:因为豆蟹留在池塘,无法清干干塘。而这又导致两个连锁反应:无法干塘,养殖户就无法捕捞青鱼、泥鳅,由此将承担连带损失。
更严重的后果是,无法干塘,养殖户将不能对池塘消毒,种草,接上下一年的生产。
今年种苗在3月10日,蟹农们必须要跑过疫情。“如果疫情在3月10号以前好转,2020年的生产还有保证。”何志章说。
留给豆蟹和养殖户的时间只有一周。正月十五之后,豆蟹将开始大量死亡。“现在是在赌疫情,看政府的情况,哪怕是下苗推迟十天,也不算特别晚。”
何志章低估了其间的风险。湖北虽然为淡水渔业第一省,但是95%的蟹苗仍需要从沿海一带引进。以棋盘乡为例,蟹苗多来自江苏如东。
而从棋盘出发,往返如东,耗费近三十个小时。蟹苗的死亡率也在30%左右。
自从2月3日起,监利开始封村封路。蟹农不说往返江苏,即便离开监利,都成问题。“只能赌,看疫情的情况。”
在监利,当下螃蟹养殖户受疫情冲击最厉害,但有人担忧,如果疫情继续发展,监利县的支柱产业——小龙虾养殖,打击会更大。
根据中国渔业协会的报告,2019年,监利县小龙虾产量全国第一,为11万吨,是唯一产量超过10万吨的县。
监利的第一批小龙虾将在3月初上市。留给小龙虾的时间也不多了。
所有图片均来自受访者,编辑|李晓萌 排版|邱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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