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刺猬公社(ID: ciweigongshe),作者赖楚谣,编辑石灿,创业邦经授权转载。
谈起做抖音相亲直播间的动机,新疆喀什的红娘张姐有很多话要说。
张姐有个亲妹妹,早年间嫁给了一个保安,刚开始虽然困苦,但因为妹妹聪明,两人学做广告牌生意,慢慢地也开店挣上了钱。
眼看着日子越过越好,妹妹却因为一连生了三个女孩动辄就被妹夫打骂。妹妹的生活从此堕入深渊。一次,妹夫甚至挥拳把妹妹的鼻骨打错位,妹妹哭着和张姐说:“姐姐,他想把我打死”。
最终,两人离了婚,分道扬镳。心疼妹妹的张姐将她接到自己家来住,但妹妹的婚事却成了张姐的心病。
2020年疫情期间,隔离中的张姐闲来无事在抖音上开起了直播“打PK”玩。通过抖音直播,张姐有了一群铁粉,其中,一位来自喀什的男性铁粉天天为张姐“站榜一”。
张姐私下了解了这位铁粉弟弟的情况,得知他离了婚带着一个三四岁的孩子之后,张姐动起了心思,“把铁粉弟弟介绍给我妹妹不正好?”
就这样,在张姐的牵线下,线上认识的“铁粉弟弟”和曾遭遇婚姻不幸的妹妹走到了一起。张姐从妹妹和妹夫的身上得到了灵感,她想,“网上也有真爱啊,我就开那个相亲直播间,给人介绍介绍多好。”说干就干,张姐在抖音开了个相亲直播间,当起了红娘主播。
在抖音和快手上,像张姐这样的红娘主播数量不少,搜索“相亲”“红娘”等关键词,马上就能找到很多正在直播的红娘主播。这些红娘主播的背后,隐匿着当下中国超过2亿单身人口的婚恋需求。根据央视财经《经济信息联播》的数据显示,我国已经有超2.4亿人单身,且这一数字还在持续增加。
抽象化的数字带不来实感,但在短视频相亲直播间里,你可以看到大家为了脱单都有多努力。
“我头三天开直播的时候就牵了一对”
短视频已然成为互联网底层应用,短视频+直播深刻嵌入日常生活当中,连相亲都能在云端进行。
“网络一线牵,珍惜这段缘”成了短视频平台相亲直播间的真实写照。点进红娘主播的相亲直播间,和线下的相亲大相径庭,连麦相亲的男女嘉宾,有的坐在自己的面包车里,有的头发凌乱歪倒在床上,还有的一边哄着孩子一边介绍自己。
红娘主播的直播间背景里,有的挂着好几面锦旗,有的贴着大红喜字。总之,线上“做媒”的场景氛围在直播间里一样热热闹闹。
经过刺猬公社(ID:ciweigongshe)的观察发现,抖音和快手上的相亲直播大致有三种形式:有的直播间设置1-2个麦位,想要相亲的人上麦开视频介绍自己;有的直播间设置6-8个麦位,想要相亲的人在直播间里可以自由地聊天;还有的直播间是手机屏幕,显示的画面是微信相亲群的实时聊天记录。
在直播间里相亲,首先要连麦语音或者视频,男女嘉宾要上麦的门槛各有不同,“女孩子一般就是免费(上麦)”,男孩子则需要给直播刷礼物,“有的是刷个烟花,有的是刷个火箭”。
“烟花”和“火箭”是快手上的虚拟礼物,价值二三十块钱。一位红娘在直播间说:“二三十块钱找到下半生的幸福,你说值不值?”但一个“火箭”显然不是相亲直播间里能找到另一半的价码。
上麦介绍了自己之后,红娘主播会循环介绍相亲嘉宾的个人情况:“xxx,33岁,河南周口人,离异不带娃的,想找个年纪相当的,地域不限。有没有感兴趣的?”
如果有人对她感兴趣,那么就要刷个“穿云箭”或者“嘉年华”,这样才能“抱走”麦上的女嘉宾。直播间里的爱情,都在暗中被标好了价格。但无论是一支“穿云箭”(价值300元),还是一个“嘉年华”(价值3000元),与线下的婚介所介绍费相比,都显得低廉了许多。
新疆张姐告诉刺猬公社:“我头三天开直播的时候就牵了一对。今年520就要结婚了。”
张姐在直播间撮合成的第一对是“三无弟”和“一叶萍”。“三无弟”的网名并不叫“三无弟”,他的抖音昵称叫“全剧终”。“全剧终”来到张姐的直播间自我介绍,说自己“无房无车无存款”,是个标准的“三无”,张姐直播间的“家人们”从此就叫他“三无弟”。
“一叶萍”在张姐的直播间常常和“三无弟”聊天,一来二去两个人就走到了一起。“一叶萍”告诉张姐:“我不嫌他无车无房无存款,他也不嫌我年纪比他大,他真心对我好,我也就跟他了。”
在张姐的相亲直播间,大多数粉丝都是像“三无弟”这样不被看见的群体。他们大多生活在县城、小镇和农村,鲜少接受过高等教育,自身条件普通,既往的情感经历也颇为坎坷,常被归入“下沉市场”的用户当中。
和所有领域一样,不断内卷的婚恋市场里,他们面容模糊,隐匿在高知、高收入、高职业声望的群体背后。
“抖音的客户群男生会偏多”
但是在“八卦姐cici”的直播间里,一群和“三无弟”截然不同的人群也正活跃在短视频相亲一线。
孵化“八卦姐cici”账号的母公司负责人Elaine告诉刺猬公社:“抖音的客户群的高学历和高收入人群占比非常多,比以往我们线下直接到访的客户优质很多”。
据Elaine介绍,“八卦姐cici”面对的用户群是“中高端有婚恋需求的人群”。在这样的相亲直播间里,不乏“家中资产几个亿、在洛杉矶有四套房、本身名校毕业、颜值超高的姑娘”。
当然,在针对“中高端”客户的直播间,想要连麦介绍自己也是价格不菲,“刷一个599或者899的礼物可以连麦20-40分钟”。
相对于转到线下婚介所动辄十几万的介绍费而言,直播间599或899的礼物在Elaine看来,“只是让主播继续做下去的动力。”
Elaine从事婚恋服务十五年,据她的观察,抖音上单身男性的比例远远高于线下,“抖音的客户群男生会偏多,大概占65%,女生占35%,颠覆我以往的认知的。”
在Elaine眼里,大量“优质”单身群体更喜欢在抖音这类短视频平台的直播间相亲,“相比起其他专门相亲的直播App,抖音的目的性不会那么强,它不仅仅是社交,也可以有一些情感、爱好在里面,你进去认识的人就不一样。”
不论身处何种社会阶层,单身男女们聚集在不同的短视频相亲直播间里,他们试图把握住新技术带来的结成亲密关系的可能。
除了覆盖不同的社会阶层,短视频相亲直播间还广泛覆盖到不同年龄段的单身人士。有专门针对中老年单身群体再婚需求的直播间。这些直播间里的中老年人大都是离异或丧偶,希望能在短视频直播间里找到“搭伙过下半辈子”的另一半。以往被排除在主流婚恋市场之外的中老年人,在短视频相亲直播间里得到了慰藉。年轻人更喜欢去像“八卦姐cici”这样相亲同时也解决情感问题的直播间。
快手和抖音也都有声控语音聊天室,麦上的主播可以陪聊、哄睡、陪玩游戏、嘘寒问暖。他们一边扮演着线上的虚拟恋人,一边进行相亲交友活动。
当然也有像“红娘丽姐”“新疆张姐”这样的红娘,各个年龄段的人——按他们的话说就是“下至18岁上至80岁”——都可以在他们的直播间里寻找另一半。覆盖全年龄段的相亲直播间使得有着不同情感需求的人群得以聚合,线下现实生活中无法相遇的相似个体,反而可以在虚拟的直播间内连接、交流甚至产生情愫。
据刺猬公社观察,大部分短视频直播间只做一定区域范围内的相亲介绍。这首先是因为抖音和快手的算法都会依据地点来进行推荐,用户更容易在推荐页刷到本地区的红娘。也有大量用户经由“同城”栏目入口进入相亲直播间,以期寻找到地理位置上更相近的对象。
根据后台数据,“八卦姐cici”所属公司孵化的三个短视频相亲账号共有超过200万粉丝,其中有超过37%的上海粉丝,有超过20%的江浙粉丝。江浙沪的粉丝比例大致可达到六成。
河北廊坊的红娘祁姐也告诉刺猬公社,“我只做京津冀的媒,其他地方的我不做”。同样的情况出现在“新疆张姐”“红娘丽姐”的直播间,大部分的红娘直播间都专门为本地和临近地区的单身男女牵线。
同城化趋势在相亲直播间尤为明显,传统的相亲移植到云端,地缘也依然是重要的考虑因素。
诱惑与风险
连云港灌云县的红娘朱姐主业是在城管部门工作,业余时间,她也偶尔帮身边的亲戚朋友免费做媒。
2020年底,朱姐的说媒事业越做越大,有朋友建议朱姐到抖音去开个相亲直播间。热心的朋友还帮朱姐买好了直播的设备,平时就爱说笑聊天的朱姐就这样开始了她“线上红娘”的新征程。
直播还不到一个月,朱姐觉得自己成长了很多,“原先普通话也说不好,直播还能锻炼我的普通话,现在普通话也说得越来越好啦。”
朱姐觉得抖音直播间的传播力强,不仅能接触到更多的单身人士,还能和他们成为特别好的朋友,“我一天出去吃饭没准时开播,我的粉丝就在私信里问我了。”
和朱姐一样,山西五台的花姐原先也是在线下做个体媒人。短视频直播的浪潮袭来,花姐觉得“无论怎么样得试一下”。传统的媒人在低门槛的新技术加持下,摇身一变成为了“线上红娘”。
抖音和快手的直播间并不仅仅是个体红娘的天地,线下婚介所也纷纷开拓线上的直播业务。2020年疫情期间,由于线下的婚介所无法正常运营,客户也无法上门,Elaine决定开展线上直播业务。
Elaine觉得疫情给单身群体带来的精神冲击很大,“大家都被困在家里,也没有办法去工作,那这个时候,单身人群内心的空虚寂寞就集中爆发了。因为,当有重大事情发生时,他们突然发现其实除了直系亲属或者说伴侣,没有任何一个人是可以依靠的。”
疫情的阴翳之下,Elaine的抖音相亲直播间事业因为切中单身群体集中爆发的情感需求而蒸蒸日上。
在河北廊坊的红娘祁姐眼里,线上相亲直播间成为她的引流渠道,在直播间登记资料,相亲过程都在线下进行。祁姐说,她“只做实体的相亲”,因为在她看来“直播间骗子很多”,所有线上客户都转到线下,经过她的证件核对才能相亲。
红娘祁姐对相亲直播间“骗人”的评价不是空穴来风,相亲直播间“杀猪盘”的案例屡见不鲜。朱姐告诉刺猬公社,她听说别的相亲直播间里,有红娘拿一个年轻漂亮的小姑娘当托,一聊上就要红包,拿了红包之后就不理人了,一个小姑娘可以骗十几个男青年。
张姐的粉丝也曾和她说过类似的故事。张姐的粉丝在其他相亲直播间里看上了一位女嘉宾,红娘怂恿他“抱走一号麦”,“抱走一号麦”需要刷一个“嘉年华”。3000块的“嘉年华”刷出去之后,张姐的粉丝顺利地加到了女嘉宾微信,但是聊了没有三分钟,对方就不理他了。第二天又到直播间刷了一个“嘉年华”,但这次连聊都没有聊。一来一去,6000块钱打了水漂。
相亲直播间更常见的表现套路是转到私域,想要获得联系方式或者进群都必须要发红包。甚至有些红娘的微信账号会被微信官方贴上注意金钱往来风险的提示。获得联系方式或者进群之后,到底能不能聊上,能不能找到脱单对象,一切都是未知数。
为了防止相亲直播间可能带来的种种纠纷,红娘们自有一套应对招数。有的红娘会在首页提示交往中要注意金钱往来,还要注意核验对方的证件。更负责的红娘会亲自核验一系列证件,去家访,以便核实相亲者的身份和真实情况。
平台方面也有一套审核机制。
提供婚恋服务的相亲直播间要获得平台的企业认证,而要获得蓝v企业认证又需要提供婚介所的营业执照和从事心理咨询业务的资质证明;“红娘”本人也需要持二级或三级心理咨询师证才能上岗。但对于个体“红娘”主播,由于她们常常借“交友”之名行“相亲”之实,因此很难真正地进行审核和管理。
短视频直播带来了不同类型的云相亲,改变了传统媒人的从业模式和心态,也进而改变了相亲行业。据刺猬公社观察,传统的媒人转型做“线上红娘”,线下婚介所转做线上相亲直播间或利用直播间扩展线下相亲客户,相亲行业正处于新旧交融之际。
快手和抖音上的相亲直播间依然如火如荼,张姐在直播间里又撮合了一对。离异带娃的“熊宝宝”在张姐和直播间“家人们”的鼓励下,与“梦想人生”开始新的尝试。
直播间里的相亲昼夜不断进行着,寻找人生伴侣的人们也永不停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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