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杀死了KT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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歌唱或许永远都是一种无法割舍的娱乐方式,但KTV已不再是必然的选择。

编者按: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华商韬略(ID: hstl8888 ),创业邦经授权转载,图源:图虫。

“再不去KTV,这个行业就没了。”

1.“一个晚上250万”

一个晚上,6张消费单,250万元……

2016年的王思聪,刚从幕后投资人走到台前,正处于巅峰时刻:万达集团董事、北京普思投资有限公司董事长、IG电子竞技俱乐部创始人、熊猫直播投资人……

一堆标签和光环围绕下,王思聪做什么都能上热搜。其中一次是,一晚上消费250万的账单,惊呆了一众吃瓜群众。

#王思聪KTV一晚花250万#,他凭实力给一个行业,坐实了“高消费”的标签。

那个时候的KTV,花费百万当然是少数,但它依然是朋友聚会、商务宴请最流行的安排,而且花费的确不低。王思聪之外,也有“一间包厢低消上万”“天价酒水”“一个30多间房的KTV,两周狂赚百万”等新闻层出不穷。

根据大众点评的数据,王思聪光顾的“K歌之王”,在北京娱乐会所热门榜中排名第一,人均消费2119元。

而另一家同样风光的KTV,则因为装修豪华,偶遇明星等轶事撩拨,让不少人高喊“睡死嗨死喝死在朝外钱柜”。

但这一切,都已仿若隔世了。

如今,KTV正在褪去其光环,门庭冷落车马稀,艰难求生。

央视发布的数据显示,2020年,受疫情等因素叠加影响,KTV行业整体客流量下降了70%-80%,年轻群体流失,高消费不再,仅仅依靠老年顾客,连覆盖租金都十分困难。

“2019年的效益与前几年相比,差距之大,令人咂舌。”2020年2月8日,“K歌之王”的《总经理致全体员工的一封信》热传。

信中称,本来准备在2020年大展拳脚,但是“疫情影响下持续闭店的状态让公司现有的财务承受巨大压力”。“K歌之王”与全部200多名员工解除劳动合同,启动破产清算。

同一时间,魅KTV和桔子水晶创始人吴海发表了一篇名为《哎,我只是个做中小微企业的》的文章坦言,魅KTV每月固定成本支出551.54万元,账上现有的钱只能维持2个月。

行业龙头尚且如此,其他小企业更是苦不堪言。

根据天眼查数据,截至2021年3月,我国现存的KTV企业仅剩6.4万家,注销或吊销的企业多达4万家,几乎相当于现存数量的2/3。同2015年巅峰时12万家相比,这个数据堪称腰斩。

而那些没有破产,仍在强撑的KTV,大部分是因为已经投进去了巨额成本,一时难以回头,只好能干一天是一天,尽可能多收回来一点现金。

温莎KTV董事兼总经理魏崴说:“这是公司第一次想要怎么活下去”。

为了自救,他带领全体员工,紧急筹备一个月,在官方微信上线了“温莎小厨”,将毛豆、鸭脖、凤爪、猪耳朵、香辣虾等“下酒菜”上架到外卖。

然而,一条关于外卖的推送,阅读量只有区区500,具体订单数不详。

真正要命的还是,曾经的KTV消费主力,正在渐行渐远。

今年3月,湖南某都市节目走访了位于长沙的“好声音KTV”。门店负责人表示,店里60个包间,投入成本高达1700余万,白天时段来消费的顾客大多是中老年人。

尽管这些大龄顾客通常都自带水和食物,几乎不在店内消费,盈利空间相当有限,但是为了提升人气,店里还是咬牙推出了充值400元可以唱20次等优惠活动。

2.倒闭潮来了

KTV爆火和落幕,其实都是时代的选择。

夜晚的酒吧里,拿起话筒,在歌唱中发泄压力,20世纪70年代,一位伴奏乐手的一个突发奇想,让卡拉OK很快风靡全日本。

这阵风后来吹到了中国。

1988年夏天,北京第一家卡拉OK歌厅开业。

以往,人们一到晚上七八点,就没什么地方可去,在家吃完饭,看一会儿电视就睡觉了。有了这新鲜的娱乐方式,人们的夜生活一下子被点燃,仅仅一年多时间,北京就新增了70多家卡拉OK厅。

卡拉OK的出现,让夜晚就此改变。

20世纪90年代,卡拉OK从城市走进乡村,风靡大江南北,每天晚上人满为患。

在高涨的热情下,亲朋聚会、单位组织、全国各地的各种卡拉OK大小赛事也不断上演。在上海举办的“黄楼卡拉OK大奖赛”,就吸引了全国两千多人报名。

据北京市文化局统计,在1993年,全市注册歌厅已有282家,仅仅两年之后,这个数字摇身一变已达1400多家。

甚至,北京市文化局还迫于社会需求的呼声,把原本规定“歌厅营业时间不得超过0点”,放宽到凌晨2点,经过特批甚至可以营业至凌晨3点。

旺盛的市场需求,吸引了商家蜂拥而入,而且不断把原本简单的唱歌做成时髦的高消费。许多投资者开始一次投资上百万、上千万,把KTV做成金碧辉煌的“高档场所”。

相关报道显示,1995年,在东四南大街唱卡拉OK,1听可口可乐38元、1瓶矿泉水28元、1瓶啤酒45元……还要额外加15%的服务费及包间费。

到KTV消费,不仅是一种时尚,甚至也渐渐成为身份和地位的象征。

随着1995年1月,内地第一家钱柜在上海开业,豪华大堂、私密包厢、散发着土豪气息的洋酒、水晶灯,吃喝玩乐一条龙,既满足了娱乐需求,更照顾了面子生意,可谓把“高端定位”表现得淋漓尽致。

钱柜最火的时候,要提前两天才能预订到,一晚消费一两千元也很寻常,而当时上海职工平均月薪才不到2000元。它甚至还开办了培训学校、时尚杂志,音响等设备供应也有自己的厂房,一时风头无两。

同样“出圈”的K歌之王,股东中包括陈奕迅等诸多明星。上海店开业当天,陈冠希亲临现场,向华强夫妇、陈小春等公开送上祝福,更吸引了不少富豪光顾。

自带的明星光环,让K歌之王在高端时尚圈迅速走红。此后,它陆续在全国多个城市开设了门店,在北京寸土寸金的地段,单店营业面积甚至高达5500平方米,满满的奢华高贵。

彼时,华语乐坛正值鼎盛,而国人的娱乐方式单一,KTV多功能的私人空间,一下子满足了人们的社交需求。

据了解,2008年-2011年我国KTV企业数量增长迅速,年平均增长率在10%以上。但辉煌短暂,就在被王思聪带上热搜前后,传统KTV的倒闭潮悄然来袭:

《中国音乐产业发展总报告》显示,仅2016年,传统KTV数量断崖式减少近60%。

3.挡不住的落寞

KTV行业走下坡路,是房租、人力、产业环境、消费习惯等多方面因素共同作用的结果。

房租是KTV最大的成本支出。KTV的选址一般在城市的核心商业区,而且占地面积极大,类似钱柜、好乐迪这种大型连锁品牌,旗舰店动辄三四层楼,几千平米。

KTV火热的时候,地产行业也在高歌猛进。2014年前后,无论是北上广深还是三、四线城市,商铺租金都水涨船高。

量贩式KTV吸引顾客的关键正是面积大,所以其租金压力越来越大。魅KTV投资人吴海在《哎,我只是个做中小微企业的》中也谈到,魅KTV的租金成本目前已经占到经营成本的33%。而在2016年时,魅KTV的经营成本中,租金占比仅为25%。

愈发疯涨的租金,变成了一把悬在KTV行业头上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5年前,一般KTV两年就能回本,现在起码得三年。”2020年,杭州一位从业者讲述,按惯例五年一签,每次签房租至少要上涨20%-30%。

更何况,最近几年,顾客对装修的要求越来越高,装修成本一直在上涨,几乎每两三年就得重新装修一次。但即便在杭州生意还不错的KTV,一个月的营业额也不过30万元。

与此同时,粗放狂奔中被忽略的“音乐版权问题”也浮出了水面。

2014年,中国音像著作权集体管理协会(即“音集协”)展开了密集的维权行动,一年之内诉著作权侵权纠纷过千件,按照KTV市场总规模为800亿元,收取1%版权费推算,音集协最多可收取到版权费用约8亿元。

在成本的侵蚀下,不涨价就已经是“跌”了。更何况,还要面对低价竞争的惨烈局面。

2015年,团购APP拼低价来争夺市场,掀起了O2O大战,低价厮杀,KTV行业陷入白热化竞争,对品牌损伤严重,麦乐迪、好乐迪被削弱,乐声、大歌星等传统品牌黯然离场。

翻看团购点评网站,各家KTV,有8元唱3小时,不限时间段的;有9.4元唱5小时,还能免费停车的;22元可以包唱通宵的……价格低得让人惊讶。有业内人士更坦言,这些年,KTV的价格几乎就没涨过,不仅没涨,还要比前两年下降50%左右。

除此之外,市场萎缩也让KTV企业生存举步维艰。

移动互联网浪潮带来了更多样的娱乐方式,消费的选择层出不穷,唱歌不再是人们最主要的娱乐休闲活动。就连“唱歌”本身,也随着在线K歌APP站上风口,而受到冲击。

腾讯系的“全民K歌”、阿里系的“唱鸭”、字节系的“音遇”、网易系的“音街”……一众大厂纷纷下水,有趣的功能、海量的曲库,再加上互联网气味的社交属性,让在线K歌成为许多年轻人的爱好。

《2020年中国在线K歌社交娱乐行业发展洞察白皮书》显示,至2019年,在线K歌行业月活跃设备数已达2亿。天眼查数据显示,截至2020年,行业用户规模已突破10亿人。

在各家公司的角逐中,伴随着Z世代和圈层文化崛起,移动K歌APP“你方唱罢我登场”,早已不再满足于简单的唱歌需求,也在不断地打开着新的赛道和玩法。

2016年以来,迷你KTV也在资本追逐下,开始了“野蛮生长”。

新的消费场景,较强的参与感,兼顾个性化和多元化,满足了人们追求新鲜感的心理。消费门槛也很低:单曲3元,唱1个小时才18元。人们可以利用逛街的间隙,随时唱上一会儿。

一时之间,哇屋WOW、聆哒miniK、爱唱Love sing等迷你KTV项目蜂拥而起。仅仅两年时间,国内迷你KTV的数量从3.6万台猛增至7万台,到2018年整体市场规模达到13.9亿元,同比增长15.1%。

但由于竞争同质化严重,短短几年时间后,迷你KTV也步传统KTV后尘,留下一地鸡毛。

与此同时,许多传统KTV开始从单一唱歌,向多元娱乐场景与功能转型。比如推出主题包间,搭配沉浸式投影,还和桌球、桌游、VR、AR、私人影院等设备结合,营造丰富的娱乐体验,以适应时代的发展。

没有哪个行业可以“以不变应万变”。歌唱或许永远都是一种无法割舍的娱乐方式,但KTV已不再是必然的选择。

正如钱柜上海店宣布停业时,韩寒发了一条微博怀念:

“知道一切终会变迁,没想到这么快与决绝。无论是冰冷的介质还是滚烫的情谊,回想起来,甚至都不记得哪一刻是最后的告别”。

在年轻人眼中,成为“旧时代、老古董”代名词的传统KTV,未来会不会消亡未可知。得年轻人得天下,怎么把年轻人找回去,或许是KTV当前更紧要破解的课题。

[1]《线上K歌方式涌现 传统KTV行业“嗨”不起来了?》工人日报

[2]《从量贩式歌厅到手机K歌 看北京卡拉OK的几度兴衰》北京日报

[3]《2017年中国迷你KTV行业白皮书》艾媒咨询

[4]《2019年K歌新媒体场景营销白皮书》艾瑞咨询

[5]《迷你KTV凉了,正在二手平台上甩卖》财经天下周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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