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丨沈鹏
编辑丨信陵
图源丨摄图网、图虫创意
招聘，是典型的信息撮合业务，可以说是互联网的基础功能。
两会期间，当年轻人“进工厂还是送外卖”冲上热搜时，提出相关议案的人大代表或许并没有注意到，前一日，人民网刚刚发布了评论文章：《是时候刮清网络招聘“毒花招”了》。
自移动互联网兴起，蓝领招聘就成为一个颇具热度的赛道，尤其2014-2016年间，融资事件数十起。但时至今日，该领域并未出现一家垂直领域的全国性平台，也未跑出一家上市公司。
与此同时，“用工荒”“招工难”同样延绵10年，虚假招工信息整治活动年年开展，招工乱像的报道重未断绝——改造传统领域无往不利的互联网，一直无法完成对这个“简单”市场的生态重塑，原因何在？
一件简单的事是怎么变复杂的？
先说个段子：有个人刑满释放后，进了工厂流水线，每个月5000元左右，干了俩月就辞了职，回家开了个网店，月入2000元，刚够生活。
朋友问：为啥不在工厂干了？收入不是更高吗？
他回答：受不了。在监狱劳动改造，每天工作8个小时，有周末，还会组织看电影、读书看报等娱乐活动。在工厂，干六休一，每天12小时，除了加班啥也没有。
这当然是个段子，但很多制造业蓝领的工作环境大体如此，除此之外，还有三点对该行业的招聘市场影响深远：
其一，订单不稳定。订单一来需马上招人，订单结束，工厂不想养“闲人”，新招工人必须马上离开。因此不少工人一年要换3、4份工作；
其二，为赶订单，招聘非常急，线上也无法满足，必须依靠大量线下门店；
其三，流水线对工人要求极低，身体健康即可。部分工厂仅要求无案底、无纹身。
在上述情况下，制造业蓝领招聘市场的四类角色做出了各自不同的博弈选择：
工厂为降低劳务成本，会以劳务派遣或生产外包的形式，委托给劳务派遣公司，并以最终产出结果或工人在流水线工作时长作为结算标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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劳务派遣公司为实现短时间内大量招聘，自主招聘同时会将任务分配给大量线下人才中介。同时，提供高额返费（即工人在工厂稳定工作一定时间后，获得的奖励），以确保生产线稳定。
因为工资低——多以当地最低工资标准起步，招聘标准无差别，工人习惯以脚投票，管理风格、住宿环境、加班多寡以及生产线辛苦程度，都会成为他们离职的理由。对此，用人方会用压工资、提高返费及留厂奖励等方式稳定生产线。后两项最多可以达到工人总收入的3-4层。
人才中介，分多个层级，除拥有终端门店的中介外，还有靠“卖人头”为生的大小黄牛。因为大多以招聘人数计酬，所以发布招聘信息时会往往会过度承诺，造成虚假信息泛滥。
不规范的小中介更是各类招聘陷阱的源头。在额外收入服务费、建档费、车费之外，还会承诺丰厚收入，以中介补差价的理由，骗工人先进厂工作，待到约定日期，微信拉黑、电话关机。截留返费也是很多中介“发家致富”的重要手段之一，由此引发的跳楼、捅死中介的事件，在互联网的各个角落能看到不少。
如果订单中途被取消，工厂或劳务派遣公司也会想办法逼迫工人离职，如取消加班，或突然加强对工人工作、生活各项规范考核等。某位拥有十年以上制造业从业经历的人士称，部分小工厂，克扣工人工资，早已是老板节约成本的重要手段之一。
上述博弈下，信任缺失，成为这个千亿规模的细分市场的最大痛点。面对线上信息的繁杂，打工者会觉得有实体的线下门店更值得信赖；相较于门店，延续30年的老乡间相互介绍依旧是他们入职的重要途径之一。
十年争流：沉舟侧畔几帆过？
制造业蓝领招聘是一个千亿级的市场。早在2010年，君联资本就投资了蓝领职业信息平台公众网；2011年，金沙江创投入场，投资大谷打工网数千万美元。
移动互联网崛起之后，相关赛道更是迎来了自己的风口。
创业邦旗下睿兽分析的数据显示：2010-2013年，人力资源行业融资事件仅34起；而此后，2014、2015、2016三年融资事件连续出现爆发式增长分别为59起、145起、160起；2017、2018年虽有回落，但分别依旧有116起和99起。但到2021年，相关数据仅为43起。
这其中，也不乏蓝领带、蓝领云、安心找工作、工多多、我要去打工、我的打工网、安心记加班等数十家围绕蓝领群体的招聘平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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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连接方式看，该领域至少演化出来了B2C、B2B、B2P2C和B2B2C四种模式。
B2C即传统招聘网站及58同城等信息分类网站模式。但信息撮合大多只能成为线下体系在互联网的延伸。竞价排名及售卖简历等盈利方式对行业生态的核心问题改进乏善可陈。
B2B，则试图成为连接工厂、劳务派遣公司与大量人才中介的信息平台，但仅对大型劳务派遣公司具有一定吸引力，很难在行业站稳脚跟。
B2P2C，力图取代市场中人才中介的角色，由其达成工人与劳务派遣公司或工厂的对接；该模式成为很多创业者的首选，但与工人接触，必须进军线下，因此对团队运营能力极具考验。
B2B2C则综合了前边两种方式，力图成为一个行业总平台，凭借多功能为所有角色服务。但综合职能越多，越容易产生角色冲突。
虽然创业者众多，只是很多创业项目的融资大多到A轮、B轮而止，能融到C轮凤毛麟角。
如今，多个平台官网已无法打开或很久未更新；东莞一位创始人在接到电话后感叹：“已经5年没人和我聊这个项目了”；更多的创始人已经不愿意再谈起曾经。当然，也有创业者依旧在低调扩张，或不断试错新方向。
思路、模式与信任重塑
从行业特点看，取代中介的B2P2C是较为可行的模式之一。毕竟，四个角色中，首尾是行业连接的两个终端，劳务派遣公司大多与工厂又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平台只有在市场立住脚，拥有一定话语权后，才可能部分取代劳务公司的角色。
而立住脚的唯一选择，就是成为新型人才中介，能够实现短在时间内招聘大量工人。因此，如何获取流量成为平台生死的关键。流量获取的方式，可分为三个方向：线上、线下及工友/老乡间的推荐。
众多创业公司中，有三个项目具有非常显著的亮点：立足于江苏的我的打工网、在上海创立的安心记加班、活跃在西南区域的蓝领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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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打工网采取的即是B2P2C，但他们几乎放弃了线上推广，而是在外来务工人员聚集众多的昆山全面采用门店招聘模式。相较于普通中介，其最大特色是对招聘经纪人的考核，从人数调整为招聘后员工在工厂的工作时长。如此，经纪人会根据工人的需求为其匹配最合适的工作，并在日常关心工人工作情况，以稳定工人的工作状态。
我的打工网最后一次融资是经纬创投2019年投的C轮。据悉，公司目前财务状况良好，并于2021年开始进行全国扩张，在深圳、重庆、成都等地开设线下门店。
蓝领带成立于2015年，一直活跃在四川、重庆、云南、贵州等省份，并与京东方、富士康、纬创、仁宝、捷普、昌硕等大厂保持着常年合作关系。该公司除提供的可观的返费之外，还非常注意工人能力的提升，培训服务也是其收入的构成之一。
相对上述两家重仓线下不同，安心记加班是从线上起家，最初仅为帮助工人记录加班的一个工具应用，但迅速受到工人欢迎，仅2018年就连续完成A+轮和B轮融资，参与机构包括小米科技、顺为资本、九合创投、IDG资本、蚂蚁金服等国内一众明星风投。随即，安心记加班也开始开设线下门店，并于2019年推出了为蓝领发薪 SaaS 产品安心云人事。
显然，要在巨头已经出现的市场重新开出一片天地，只有提供更多的服务，才能逐渐赢得打工人的信任，进而凭借更多的流量，实现对产业生态的重构。
后记
每年，都有大批的制造业蓝领工人转向外卖、快递等领域，在人口红利加速衰退的形势下，“招工难”显的尤为紧迫。
工业机器人的加速普及，或许能解决部分问题。但从改革开放至今，作为推动我国工业起飞的基础，这群人却从未获得过一个良好的市场环境。他们是国家工业最坚实的基础，也是最不具话语权的一批人。
制造业蓝领招聘市场，自身即拥有千亿规模，背后衍生的消费、教育、金融等新市民融入城市的需求，更为广阔。以我的打工网为例，在招聘业务之外，同时也涉足了蓝领群体的儿童教育，针对打工人群的汽车销售等领域。
期待随着我国工业附加值的提升，制造业蓝领能够有更好工作环境和薪资待遇，围绕这一群体的创业者，也能获得更多资本的承认，并营造出一个更好的产业生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