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丧剧”为何风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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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间不值得,丧气满满的一天又开始了!

编者按:本文来源微信公众号新剧观察,作者曲奇,创业邦经授权转载。

人间不值得,丧气满满的一天又开始了!

如今的“丧”情绪似乎像病毒一样在年轻人之中蔓延开来,在影视行业中也出现了一些明显带有“丧”情绪的剧作,这些丧剧一反阳光明媚的姿态,旨在揭示主人公一地鸡毛的人生,向观众传递着诸如“你要相信只要你肯努力没有什么事是搞不砸的”这般毒鸡汤。

在丧剧中主角们似乎都失去了主角光环,叛逆少女遇到的不会是温暖少年而是心理变态的少年;在职场中遇到谤我、辱我、轻我之人,忍他、让他、避他只会使之变本加厉……丧剧揭露出的世态似乎太过血淋淋,但这何尝不是生活的真实写照?

足以载入史册的喜剧,但不会再看第二遍

喜剧,在我们的认知中似乎是生活的调味品,对于经典喜剧,观众更是乐此不彼地刷上多遍。然而却有这样类型的喜剧,观众承认其足够优秀能够载入史册,然而也表示自己不会再看第二遍。原因就在于这些剧虽以喜剧为外壳,却用尽讽刺与嘲笑表达着极其丧气的人生,打碎美好生活的幻像揭露出伤痕累累的生活本貌。

在《百年酒馆》中,老Pete最引以为傲地就是这家酒馆已存于世间百年有余,面对酒客询问时这样回答;质检员质疑酒中掺水时如此叙述;侄女Sylvia想终止一切的时候仍然如此强调。

《百年酒馆》

最让人绝望的不是痛苦在进行中,而是这份痛苦还会延续。只有Sylvia是剧中唯一的清醒人,明白这个酒馆的存在就是痛苦的根源,她竭尽一切去分裂甚至去毁灭这个酒馆,但最终也没成功。

百年酒馆还在世间继续,这份痛苦宛若传家宝般的在一代代的Pete与Horace中传承。

剧中人物关系的核心在于酒馆的新掌门人Horace,为了让流离失所的女儿回来居住,他甚至赶走了自己的女友,对女儿嘶吼出:“比起让她照顾我,我宁可选择照顾你。”

这样看来他似乎是个好父亲?然而这只是他一厢情愿而已,女儿对他说:“我控制自己想到你时不吐。”儿子更是不愿见他一面,其根本原因就在于Horace的背叛导致了这个小家庭支离破碎,他现在想去弥补儿女却不受待见。或许Horace看起来是罪有应得,但他想去改变却又屡屡碰壁的无力似乎又让人很无奈。

在酒馆的去留问题上,他更是毫无主见,始终处于随波逐流的状态,酒馆于他而言不如老Pete心中那么厚重,也不像Sylvia那般罪大恶极,也是因为他的犹豫不决导致了酒馆的悲剧继续延续。

不同于《百年酒馆》家族史的厚重感,《伦敦生活》以Fleabag个人生活切入,讲述了作死的她伤害了爱过她的人,然后被他们伤害,最终自己孤独终老这样一个故事。

《伦敦生活》

女主角向观众展示了她假装光芒万丈,内心却又一片废墟的生活。在观众看来她的生活既可悲又可怜甚至还可笑,为了寻找存在感尽情发挥自己弄糟一切的本领,极力武装自己却还是掩饰不了内心的孤独与荒芜,兜兜转转伤害的还是自己。

这两部剧虽定位于喜剧却让观众笑不出来,讲述了内因外果下人们的彼此折磨互相伤害这样丧气满满的故事。主人公在生活中似乎早已迷失了自己,从而丧失生活的准则,任由事件随意发展,让自己麻木其间,甚至只有痛苦与伤害才会刺激他们,让他们意识到自己的存在。

这样的生活状态可往前追溯到“迷惘的一代”,这是20世纪20年代美国现代主义文学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其作品充分反映了创作题材的现代性,同意识流小说一样旨在揭示现代经验,即战后弥漫于西方世界的异化感、孤独感和绝望心理,并深刻反映现代人的道德困境与“性格认同危机”。

不少“反美国梦”的作品由此诞生,《太阳照常升起》《了不起的盖茨比》《推销员之死》这一个个的故事都在向大众述说的美国梦的欺骗性,试图让沉浸其中的人们醒来。

《推销员之死》这个故事将“丧气”贯穿其中,威利这位老推销员一再肯定着自己无与伦比的推销能力,对曾创下的销售记录更是作为口头禅般的语言时常挂在嘴边。他是美国梦的坚实守护者,相信自己努力就会有回报,然而现实却是他早已风光不再推销不了东西,甚至沦落到向邻居借钱来掩盖自己工作能力已不行的事实。随着故事的推进,家庭矛盾集中爆发、公司开除老威利,接连的梦碎最终使得他用生命来祭奠信仰一生的“美国梦”。

“迷惘的一代”集中体现出传统价值观在战后社会中已不适用,人们又不能立即找到新的价值观去适应社会的变化,从而造成人们心理的空虚与惶恐。大众心理也就分化为了两派:其一是传统的坚守者,诸如老威利这样的人;其二是反其道而行之的反叛者,按照自己的本能和感官行事,竭力反叛以前的理想和价值观,用叛逆思想和行为来表达他们对现实的不满。

从致郁到治愈,转身离去的自我救赎

《百年酒馆》与《伦敦生活》的主人公终是无动于衷选择让悲剧传递下去,或许当生活一团糟的时候,转身离去才是最佳选择。

日本这个高压国家,也是社畜文化的发源地。“社畜”顾名思义是指会社(公司)的牲畜,日本人用“社畜”来形容将自己卖身于公司。这与日本终身雇佣制的社会特性有着莫大关系,曾经日本人很骄傲终身雇佣制的从一而终,然而这也为社畜文化埋下了伏笔。

工作人员就算对公司不满仍然埋头苦干、陶醉于自己的忍耐精神,绝对服从上司、按部就班执行命令,对自己不擅长的工作也无法说“不”,非常在意别人对自己的评价,从不带薪休假,让家人也无形中成为企业外的“社畜”,在长期的高压下出现了“过劳死五年368起”等让人触目惊心的新闻。

“社畜”一词也随着日剧的舶来而被中国观众所熟知,《无法成为野兽的我们》男女主角都是社畜般的存在,压抑自己的真实想法,成为老板眼中的万能员工,同事眼中的灭火器。他们一次次的包容与忍耐没有得到应有的礼遇,反而遭受周围人变本加厉的压榨。

同样日本丧剧《四重奏》讲述的是四位怀揣音乐梦想的人,不过他们不像励志剧中实现了自己关于音乐的梦想,而是在登上人生的顶点之前就退缩,成为与理想渐行渐远的曾经音乐逐梦者。

他们都很努力地活着却一次次地被生活欺骗,在不能解决问题时转身离去似乎成为了人生的最佳选择,深海晶(《无法成为野兽的我们》中的女主角)最终选择辞职摆脱原来的生活;卷真纪(《四重奏》中的女主角)最终也选择离婚,放过自己开启新的生活。

《四重奏》

观众对于深海晶和卷真纪的离开行为大多是很理解的,但对于《去他妈的世界》中詹姆斯和艾丽萨离家出走的行为却不一定很赞同,这似乎与这部剧的主题“我们在变好,世界却觉得我们在沉沦”相契合。

《去他妈的世界》又被称为丧版《怦然心动》,两部剧讲述的都是青春少年少女的爱情故事,并且都采用了双线叙事交替对白的方式讲述故事。但不同于《怦然心动》的阳光明媚、青春懵懂,《去他妈的世界》走的是暗黑风,男主心理变态、女主叛逆少女,男主是抱着想杀了女主的想法与她开启了这段旅程。

在这场逃亡的旅程中充斥着道貌岸然的人们,血腥暴力一路相随。在“丧浪甜”的创作路线下,两人从一开始的希望转向失望后又重拾希望,在这场逃亡的旅程中消磨虚无,开始学会正视世界完成自我救赎的道路。

在社会中我们对阳光积极的少年总是报以好感,而对于像詹姆斯和艾丽萨这样的“不良少年”却很少正视,而这样的偏颇很容易导致他们找不到自身存在的价值,加之没有正确引导,他们很可能成为社会的潜在危险人员。

《去他妈的世界》

詹姆斯与艾丽萨的出逃,不少人看来是到达了他们叛逆的高潮阶段,但这也是他们对自己原本生活的逃亡,并在旅途中完成了自我救赎达成了生命的重塑。

这几个故事开始的画风都是使人致郁的,讲述主人公处处糟心的丧气生活,但在剧情推进中都选择了让他们转身离开现有的生活,在新的环境中开启自己全新的生活,与过去的自己和解,从而使画风从致郁转向了治愈,这不仅为丧剧的打开方式提供了另一种思路,还为有同样烦恼的观众提供了另一种生活的可能性。

丧文化的沉沦与洒脱

目前的丧剧常在剧中塑造出与世俗认为的“成功者”形象相悖的人物角色,通过展示他们的生活揭开满目苍夷的现实世界,撕碎社会生活以及影像世界一贯塑造幸福生活、和睦家庭的幻象。

国产剧中对“丧”主题的探索还未见规模,但在文学作品中又可窥得一二,如作家余华的《活着》《第七天》《许三观卖血记》等作品对此就有详细的描述。

《活着》中福贵的家人一个个死去,留下他和那头名为福贵的老牛在夕阳下慢慢远去;《第七天》中“死无葬身之地”竟是这世间最有爱的地方;《许三观卖血记》中的许三观卖血救子之路,最后被医生嘲笑“他的血只能拿来涂墙”。

余华的作品不仅在于力透纸背地展现人生的荒芜,还善于用孩子的天真碰撞苦难的事件,从而产生触目惊心的爆发力。《活着》中的苦根在父亲去世后,突然想起父亲该来接自己回家了,问福贵“我爹啥时候来接我?”福贵很凄凉地答道“你爹他死了。”然而苦根还是很天真地问道“我知道他死了,我爹啥时候来接我?”

无论是丧题材的文学作品还是丧剧,与其背后的丧文化都是直接相关,这也是引得多方重视的一大青少年亚文化,对现今的90、00后都有很深远的影响。

李诞能火到现在与其身为丧文化的布道者有着密切关系,其名言“人间不值得”更是被青少年传颂至今。其实不止是李诞,网络上对于丧段子、丧表情包的传播也是铺天盖地。如罗文姬女士本是作为童年神剧《搞笑一家人》的女主角存在于我们的回忆中,但近期她却因为丧表情包“混吃等死”重新出现在大众的视野中。

《搞笑一家人》

这些网络流行的丧段子和丧表情包传递出“累卑颓丧”的价值观,青少年从追赶潮流的角度出发,刚开始认为这是种新奇好玩的玩意。进而在自我否定的态度下承认这自我污名,进而让“躺尸”“混吃等死”等丧圈语录大肆传播。

同时处于网络时代,面对光怪陆离的视觉冲击,形式喧宾夺主内容越发显得浅薄俗气,年轻人心理状态不乏呈现出:空虚焦虑又无助,而互联网的情绪传递能力又很强,年轻人身处其间很容易被其潮流思想所感染,进而让如丧文化这样的青少年亚文化发扬光大。

拥有大好时光的年轻人整天叫嚷着“累卑颓丧”,这似乎让其他人感到这一代人的思想意志的沉沦,对社会发展有着消极的影响。但丧文化也不能完全绝对地被批判为消极思想,因为有不少传播丧文化的人是带有自嘲的态度来对待这样的亚文化,并不是自我整体意志的消沉。

当然我们也得正视这一代人成长的环境,90、00后自出生以来就面临着比以往更沉重的来自社会、来自自然的无限压力,从小到大不论是家庭还是学校都在告诉他们应该成为怎样的人,一个个“别人家的孩子”由此出现,在别人光环的影响下有不少人还形成了“讨好型人格”,竭力让身边的所有人都认同自己、喜欢自己,但现实却不那么尽人意。

在血淋淋的现实面前,有一些人选择“放飞自我”,在认清自我的同时承认自己的不足,做最真实的自己,做自己喜欢的事,成为自己喜欢的人,选择了让自己与社会和解,承认自己会有“累卑颓丧”的情绪,理所应当地享受着“躺尸”“混吃等死”带来的生活乐趣,此时的丧文化没有了沉沦的社会消极影响,而是传递着当代年轻人洒脱的生活态度,活出最真实的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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