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出圈”的鸡西，不想成为下一个鹤岗

吴晓波频道·2024-10-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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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拥有千套房产的‘房叔’李传良，或许只能代表那个远去的鸡西，并鞭策鸡西的未来，为彻底洗刷耻辱而奋斗。”

编者按：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吴晓波频道（ID：wuxiaobopd），作者：林波，编辑：何梦飞，创业邦经授权转载。

上半年，鹤岗市GDP为145.40亿元，增长-6.8%。鸡西市GDP为218亿元，增长-2.5%。这是黑龙江省的一对“难兄难弟”。

在一项对当时披露上半年GDP数据的全国262个地级市的排名中，这是唯二GDP增速为负的黑龙江省地级市，四个增速为负的全国地级市之二。

核心经济支柱煤炭资源枯竭的鹤岗已成为低房价现象的代表城市，如今，同属“煤城”的鸡西又因一个公告意外“出圈”。

近日，10月11日的《人民法院报》的近一个半版面公告疯传全网。公告披露了鸡西市原副市长、鹤岗市原副市长李传良发生在鸡西市的庞大而细微的腐败事迹：

在超31亿元的涉案金额中，有1021处房产、土地、滩涂27宗、林地8宗、汽车38辆、机械设备10台（套），18家公司股权……

相较鹤岗，鸡西或可以提供另一个类型的东北小城的发展思考：当核心产业衰弱的同时，又叠加了严重的经济腐败，它该如何走向未来？

鸡西：一个放大版的鹤岗？

打开一张黑龙江地图，鹤岗位于黑龙江的东北部，鸡西位于黑龙江的东南部，两地相距200多公里，鸡西（2.25万平方公里）面积较大于鹤岗（1.46万平方公里），均属于山城。

在不少主要方面，鸡西算得上一个放大版的鹤岗。

鹤岗与鸡西同属于黑龙江“四大煤城”，鸡西为“四大煤城”之首，其2023年的煤炭产量为1679万吨，鹤岗的煤炭产量则为1280万吨。

煤炭产业的支柱性地位仍然不可撼动。2022年，鹤岗煤矿采选业税收9.68亿元，占市税收24.6%。鸡西煤炭及相关产业对规上工业经济贡献率为99.8%。

而两者均面临煤炭资源枯竭问题。2011年，国务院第三批计25座资源枯竭城市，鹤岗市名列其中；在发改委2020年的《对十三届全国人大三次会议第9701号建议的答复》中提到：“对鸡西市全部6个市辖区参照执行了资源枯竭城市财政转移支付政策，相当于已将鸡西市整体纳入了资源枯竭城市转移支付范围。”‍

鸡西：恒山国家矿山公园

鹤岗与鸡西均为人口净流出城市，人口衰微趋势显著。鹤岗“七普”（2020年）时常住人口89.1万，比“六普”（2010年）时的105.9万减少了16.8万人。鸡西“七普”的常住人口是150.2万，比“六普”时的186.2万，减少了36万人。

两座城市工作机会匮乏，不言自明。据黑龙江工业学院的《2021年鸡西市营商环境专项评价报告》，鸡西城镇就业人口中，国有单位占比达20%，高于私营单位14%的占比——与之相对的是，鸡西市城镇私营单位各行业就业人员平均工资明显落后于黑龙江以及全国水平。

值得一提的的是，鸡西市的灵活就业占比达47%，这一数据远高于黑龙江省24%的灵活就业人口占比。

在其他主要方面，鸡西有一定优势，但不能说完全和鹤岗拉开了差距。

2023年，鹤岗GDP规模是383.6亿元，鸡西的GDP规模为655.6亿元，在黑龙江13个地市中均属于中下游区间。从2023年的人均GDP看，两者均为4.5万元左右，相差无几。

相较鹤岗房价，鸡西房价尚属坚挺，据安居客数据，2024年，鹤岗的房价为1934元/平方米，在整个黑龙江省中垫底，鸡西的房价为4774元/平方米，属于黑龙江省的中上游水平。

鸡西住宅楼

高等教育资源方面。鹤岗市仅有一个高职院校，即鹤岗师范高等专科学校，但鸡西市拥有一个本科院校，即黑龙江工业学院，人才资源较丰富。

核心自然资源方面。鸡西除了是“煤城”外，还被誉为“中国石墨之都”，石墨储量9.76亿吨，远景储量20亿吨以上，是世界优质石墨主产区之一。

石墨产业目前位列鸡西市四大主导工业之一。2023年，石墨生产企业达到66户，石墨产品产量达到52.5万吨。

营商环境一窥：被扭曲的棚改，波动的地产

鸡西市原副市长李传良的贪腐品类，对于鸡西市经济产业状况的分析，是有帮助的。

比如鸡西市的煤炭经济较发达，李传良贪腐的煤炭产业相关资产就十分丰富。《人民法院报》中提到：

鸡西业丰煤矿机械设备制造有限公司上交的扣押在案的资金及利息；黑龙江省鹏通煤层气开发有限公司上交的扣押在案的资金及利息；鸡西神龙煤矿机械有限公司名下鸡西市中心塔小区的一大批门市；鸡西煤矿专用设备厂名下的四十个左右的厂房；沈阳焦煤鸡西盛隆矿业有限责任公司名下的10辆汽车……

当然，李传良最大的贪腐品类是房产，即惊人的1021处房产。或在房产的加持之下，其涉案金额相当于鸡西2017年地方财政收入46.2亿元的三分之二。

相应地，这与鸡西市的棚改及房地产行业的发展密切相关。据鸡西新闻网的一则报道，2023年，黑龙江全省的棚户区改造开工计划任务数为7302户，截至2023年5月底，鸡西市棚户区改造开工计划任务数为2925户，占黑龙江省棚改总量的40%。这一数据可以凸显鸡西棚改任务量大的特殊性。

以鸡西市的房地产开发投资金额整体作为观察角度，其在2012—2023年这十多年时间里，呈现与全国无异的衰弱趋势，但坐过山车一般的波动性却显示出行业内在的不稳定特点。

另一个发生在鸡西市鸡冠区红星乡的棚改故事，典型地浓缩了曾经复杂滞后的营商环境。

还得从李传良说起，个子不高、憨厚、喜欢托腮思考的鸡西市原副市长李传良出身于国有单位。1983年9月，鸡西土著李传良从绥化供销学校财会专业毕业后进入鸡西市财政局工作。

在鸡西市财政系统干了半辈子的李传良，在2012年春节迎来了人生转折点，当时，新任鸡西市委书记许兆君因为报销旅游发票的事情与鸡西市财政局党组书记、局长李传良产生矛盾，于是双方互挖“黑料”。结果，许兆君压不过“地头蛇”李传良，以李传良升任鸡西市副市长，分管城建为结果。此后两人交往密切。

李传良上任后，狠抓面积达1456万平方米的棚户区改造项目。同年，一个上海老年女商人赵雪芳被吸引来到鸡西投资，投了位于鸡西市鸡冠区红星乡的名为“同星家园”的棚改项目，成为开发该项目的福龙公司的股东。

她当时还不知道这个项目是因为企业负责人向副乡长贿赂30万元才成为棚改项目的，福龙公司也是临时成立的，并没有棚户区改造的各项资质。最后是李传良出面，帮福龙公司补办了资质。

由于开发公司先天不足，资金也难以保障，所以停停建建。2017年年末，5栋回迁安置房才落成，只有原计划10栋楼的一半，而回迁村民已经在外租房7年之久。

赵雪芳是主要的投资人，为此项目前后投资金额达2000多万元。但这个项目却已经因为政商问题变成了一团乱麻。2017年5月，福龙公司实际控制人吕连成、股东黄恒奎因单位行贿罪被分别判刑10个月和8个月。

2018年，鸡西市保障性安居工程建设办公室该支付工程款时，赵雪芬却被福龙公司及该政府机构停止了在福龙公司的一切权利，相当于血本无归。

《中国房地产报》在去年9月对这一异地投资的失败故事做了报道，但至今无果，十多年时间似乎已经把它彻底变成了一个悬案。

同星家园还有2栋楼尚未建完，图源：中国房地产报信息

鸡西正在避免成为下一个鹤岗

由上可以初步总结，核心的自然资源煤炭面临枯竭、过于依赖煤炭产业、人口流失严重，这几个造成鹤岗市现状的严峻问题，与鸡西市形影不离。棚改、发展房地产等城市更新过程中出现严重经济腐败，则表明鸡西市营商环境落后的顽疾。

那么，未来鸡西会走向何方？‍‍

首先，那些当年在鸡西市棚改运动中显赫一时的威权人物，似乎已经烟消云散。

2012年，时任鸡西市委书记许兆君在棚改项目中受贿50万元。2014年被查。2016年，许兆君数罪并罚，被判有期徒刑十四年，并处罚金人民币100万元。

2014年，鸡西市园林处职工孙素芳实名举报李传良，李传良被调任鹤岗市副市长。但此后一直相安无事。直到2017年3月，李传良从容辞去鹤岗市副市长。那时候，他已经把家人送去国外达一年时间，很快他也远遁海外。几年后的2020年7月10日，他被黑龙江省监察委员会立案调查，当年12月1日被发布通缉令，近四年后，真相才大白于世。

中国人民大学经济学院教授聂辉华曾总结东北地区经济问题的根源在于：主要是营商环境不好，表现为计划经济和大国企思维严重，官僚主义和腐败现象较多。

而不难总结的是，反腐败有利于打破利益藩篱，优化营商环境，促使行业加速转型、促使企业优化结构，加强企业能力建设和创新研发，最后凝聚成为普遍人们对经济发展的信心与动力，尤其是对本身经济体量较小、利益集团较固化的鸡西市们。

其次，应该肯定的是，近年来，鸡西市存在产业转型的利好趋势。

鸡西市的产业结构由2012年的“二三一”格局逐渐转型为“三一二”格局，第二产业的增加值从2012年的232.8亿元调整至2023年的157.8亿元，从曾经的领头羊变为第三名，而第三产业的增加值则从2012年171.4亿元增至2023年的269.6亿元，成为了鸡西经济的新兴领头羊。

事实上，鸡西市有较丰富的文旅资源，比如五A级景区虎头旅游景区，“天下第一虎”铜像，举世无双，四A级景区兴凯湖，这是1860年中俄《北京条约》签定后的中俄界湖，有着中国最长的沙滩——兴凯湖沙滩，四A级景区北大荒书法艺术长廊，集我国近现代作家、书法家丁玲、艾青、启功、萧克等佳作之大成，因20世纪60年代末的捍卫国家主权的珍宝岛自卫反击战而闻名于世的珍宝岛，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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