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本文来源微信公众号秦朔朋友圈,作者摩羯,创业邦经授权转载。
曾几何时,每年9月,当新疆天山脚下的棉花纷纷绽放的时候,在中国,有100万人的采棉工,或者叫拾花人,就会收拾行囊,告别亲人,分别从河南、甘肃、陕西、四川、重庆、青海、宁夏等地,奔赴新疆。
80%的采棉工是女性,特别是来自农村的妇女。她们怀揣希望、欢笑、泪水和淡淡的乡愁,像候鸟一样来回迁徙。她们肩挎棉布袋,早出晚归,弯腰采棉,一天能采摘一百公斤,两个月下来能赚一万多元工钱。这是属于她们的西行淘金路,为此她们不计较简陋的住宿,不怕吃苦,唯一的目标就是好好劳动,多多挣钱。
随着自动采棉机的使用,采棉工会越来越少。人工拾花的历史也许会结束。到那时,采棉工们只能在给后辈们讲故事时回忆棉田淘金的日子,还不知道他们要不要听。
美国西部大开发,1790到1860年的70年间,外国移民的总数量有500多万人。而在过去十年间,赴新疆的采棉工的总人次超过1000万。这是史诗级的劳动迁徙。但十几年间,没有任何一部影视作品去表现过。
7月11日起,央视八套黄金时间,一部风格浓烈的电视剧开始播出。几乎所有第一次看到该剧的人都以为它不是电视剧,而是一部纪录片。它的名字叫《花开时节》,反映的就是采棉工的劳动与生活。
这部电视剧70%的演员都是没有表演经验的普通老百姓,有采棉女工、机关干部、中学教师、报社编辑,女主角饰演者孙萍丽是郑州外国语学校的一名英语教师。都是素人,“草根”演“草根”。全剧没有明星,没有大投入,不是大IP,没有年轻人浪漫或虐心的爱情,剧中也没有什么套路,而是反套路,做减法,减去所有可能引起观众分神的外包装,让采棉工本身成为单纯再单纯的聚焦点。
在《花开时节》简朴的表象下,隐藏的是一个伟大的主题:劳动。
是的,就是劳动,一个简单、普通到我们几乎都已经忘记、漠视但又极其重大的社会命题。
十几年前,河南前往新疆的摘棉花大军一度达到十几万人,这也曾是兰考实现脱贫的重要路径之一。很多人印象中,采棉带来了可观的收入,每个人都会有一段悲情心酸故事。电视剧拍摄前,《花开时节》的导演陈胜利和制片人王是赴新疆采访了130余位采棉工,发现“其实并不是这样”。
尽管采棉很苦,不过农民正在变化——从过去为了温饱,到现在为了赚钱也为体验不一样的生活,大家挺乐观的,甚至还有人带着孩子来“接受教育”,培养他们的吃苦精神。
陈胜利说:“走进一望无际的棉田,看到的不是摘花女人们的愁眉苦脸,而是黑红脸上的笑容,听到的不是哀怨诉苦,而是她们叽叽喳喳的笑声,比身子还高的大棉包没有压垮她们,手机里的歌声依旧在棉田飘荡。”
现在的不少采棉工,一到采棉季节习惯性地去新疆摘棉花,不再是为了糊口,而是一种劳动的惯性已经浸润到她们的骨子里,不自觉地坚守勤劳的品格。
| 棉工太累了,睡在未干的棉花堆上
人类的发展史就是一部劳动史,劳动生产率的提高推动社会前进,劳动才能创造价值。
当中国的人均GDP很快就会达到1万美元,大开眼界的国人对劳动的态度正在发生深刻变化。金钱与地位成为衡量人们社会价值的标准,至于如何获得金钱和地位则不再重要。诚实劳动、安身立命,似乎太老土了。影视作品中大量展示的都是不择手段,如有毒食品、制假贩假、买官卖官、贪污腐败、电信诈骗、国外骗乞、阴阳合同,等等。
一旦轻劳动、重投机由暗流变成主调,其对中国未来发展的侵蚀将是巨大的,无论是在物质层面还是精神层面。
“流量明星+大IP”的工业化操作,不仅让艺术创作变成类似于工厂流水线的行活,这个行业对艺术应有的虔诚、敬畏,也被严重稀释。
所谓物极必反,《花开时节》素面上场,并非偶然。
陈胜利执导的上一部电视剧《一路格桑花》过去已经快十年,一次机缘巧合,他把焦灼的目光对准了天山脚下的棉花田,对准了那些来自五湖自海跪在地上摘棉花的女性。他在导演阐释中说:
“劳动还光荣吗?劳动者还被人看得起吗?我们张嘴闭嘴说中华民族五千年生生不息香火不断,可是荧屏上除了帝王将相你方唱罢我登场,六宫粉黛争上位,究竟还有多少人能想起摘棉花的女人?勤劳善良的美德渐渐被我们挥霍殆尽,诚实劳动安身立命的祖训已经被我们抛到了九霄云外。我们已经变得香臭不分美丑不辨,摘棉花的女人不偷不骗不卖,含辛茹苦掏力流汗,是她们用柔弱的坚强撑起了自己的家,也撑起了我们的生活。她们不香谁香?她们不美谁美?”
布道路上的背水一战
把《花开时节》与当下偶像剧、玄幻剧、言情剧等放在一起,显得格格不入而又极其坚硬。这部电视剧是一群没有受过任何表演训练的老百姓撑起来的。一开始,央视工作人员忍不住对制片人说:你们一定是疯了。
当初大胆主张启用素人主演的导演陈胜利,面对各方猜疑,表面云淡风轻,内心历经煎熬。他上一部执导的全素人电视剧《“九一八”大案纪实》轰动全国,但毕竟已经过去25年了,进入网络时代,他所坚持的“真”还有一席之地吗?
当初对这个项目颇感兴趣的慈文、捷成等影视巨头不敢涉险,抱憾离开,更多的中小投资者也见风使舵一夜散去。抱定“真”的理念,出品方、制片人、导演把心一横,领着一帮素人演员踏上了西行的长征。
“成了就继续走下去,输了就再也不拍影视剧了。”陈胜利在排播前一次酒后这样说,尽管他为拍《花开时节》得了糖尿病,不能喝酒。
导演的激情、愤懑、爱与哀愁通过《花开时节》的创作喷涌而出,他要做的是一次布道:
“如果说挣不挣钱矛盾的焦点是利,那么,怎么挣钱的矛盾核心就是道。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利是诚实劳动所得,还是不劳而获和少劳多获?是正道所取,还是歪门邪道所窃?天道酬勤,还是异想天开?这才是矛盾的焦点和冲突的核心。”
所有剧情均来自真实生活,真的新疆采棉事件,真的乡长带队经历,真的采棉工走失等。正是因为真,让观众透过屏幕闻到了久违的泥土的香味,感到了西域阳光的温度和新疆棉花的柔软雪白。
| 真实的采棉花工
“我的职业是中学英语老师,在剧中扮演了女主角,不会很多表演技巧,就是掏心掏肺地演出来。”女一号扮演者孙萍丽说。5个月的拍摄过程中,她哭了无数次。
说起大胆起用非专业演员,制片人王是说,最初他和陈胜利打算拍这部现实主义题材电视剧时,资本方并不看好。他们一边面试演员一边筹集资金,最后只能筹到3000万元左右。当时,邀请一些知名演员,一个人的片酬就要超过千万元,剧组根本无力支付。另一方面,一些“知名”演员来试镜,根本表演不出劳动的感觉,这让陈胜利很担心。纠结了很久,王是和陈胜利最终决定起用非专业演员。所有演员的片酬加起来只占到总经费的20%左右,其中还包括大量群众演员的片酬。
非专业人士如何干到专业水准?王是坦言,压力很大但没有捷径——大家一起下笨功夫!去新疆拍摄,剧组提前十几天就进场了,让演员和普通采棉工一样,冒着太阳去摘棉花。一般的电视剧有三个月的拍摄周期,为了保证拍摄质量,他们花了5个多月,现场还安排了4个导演。
“演员进入状态慢,我们就一条一条地磨,完全按照专业标准执行。”王是说,仅是剧本写作,从北京到河南,中间就换过好几拨团队,“很多人建议里面加上‘三角恋’,最终还是被否定了,一定要立足现实,不能靠‘狗血’剧情赚收视。”
替老百姓倔强地发了一次声
7月11日晚20:30,《花开时节》登录央视八套。因为担心观众对素人出演有质疑,谨慎的平台方把“该剧70%为素人,这是他们第一次出演电视剧”的那段话从片头悄悄移到了片尾。当晚19:30-20:30,上一部电视剧的最后一集播完,《花开时节》如期播出。按照当晚的CSM实时收视平台曲线,《花开时节》第一集和第二集的最高收视都超过了上一部电视剧剧集。作为一部首播剧,这个结果无疑令人振奋。
7月12日,《花开时节》连播三集,当晚的CSM实时收视平台显示,该剧在同时段收视稳居全国第二名,第一名是浙江卫视的大型综艺节目《奔跑吧兄弟》的收官之战。
7月13日,《花开时节》连播三集,在晚上近21:40的时候,当晚的CSM实时收视平台显示,该剧超过湖南卫视,第一次冲进全国同时段全部频道第一名。
“真实、质朴、感人”、“演员表演是电视剧最大亮点”、“不相信是第一次出演电视剧”等留言迅速在网上发酵,一时间主演孙萍丽、陈冠英成为草根明星。
2019年夏天,《花开时节》以决绝的姿态替老百姓倔强地发了一次声。
陈胜利的导演阐释中有这样的话:
“我想笑着把故事讲完,含着泪给大家讲个笑话。笑里含泪,是让我们把泪水咽下,把微笑留给摘棉花的婶子大娘媳妇姐妹,一句话,留给勤劳善良的女人们,留给生养我们的母亲,和那条母亲一样的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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