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式脱口秀两栖战

今年不同的是,脱口秀市场正在悄悄发生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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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本文来源微信公众号锌财经,作者刘璐明,创业邦经授权转载。

“谁能演我,只有李现能演我。”

台下一片大笑,PDD站在《吐槽大会》的舞台上,有节奏地抛出一个个梗,作为知名电竞人、前《英雄联盟》IG战队上单选手兼队长,当他出现在《吐槽大会》的时候,很多观众表示诧异又惊喜。

而这正是近期播出的《吐槽大会》第四季当中的一期“电竞专场”,PDD和自己曾经的小徒弟Ning出在《吐槽大会》的舞台上开启“吐槽模式”。

这样的“大跨界”在之前几季的《吐槽大会》并非没有出现过,但今年尤其令人惊喜,嘉宾范围不再局限于娱乐明星或者体育明星,于是,我们看到李佳琦、《野狼disco》的创作者宝石老舅站在了《吐槽大会》的舞台上。

几乎每一季的《吐槽大会》凭借邀来的都是当下最具话题性的嘉宾,一经播出便频频登上各大热搜榜。

但今年不同的是,脱口秀市场正在悄悄发生变化。

《吐槽大会》上的李佳琦 图片来源于网络

从今年开始,脱口秀开始真正走向大众视野。观众们对脱口秀的认知已经不再局限于《吐槽大会》,越来越多的人走向线下,为不知名的脱口秀演员们买单,如同曾经看一场话剧表演一样,脱口秀也正在成为日常的娱乐可选项之一。

从《今晚80后脱口秀》的萌芽,到《吐槽大会》的爆发,再到《脱口秀大会》的持续产出,脱口秀逐渐进入主流视野,并开始拥有中国式特色。

《脱口秀大会》第二季收官后的线下演出。一票难求,演员王勉和演员们更近距离感受到用笑料引爆全场到的成就感。“很多人从外地赶来,黄牛票被炒到800块”,他笑着调侃道。“有一种这个行业好像要做起来的‘错觉’”。

在这场新的变化当中,脱口秀的生意,才刚刚开始。

一个变化的开端

凌晨两三点钟,笑果文化签约演员王勉拨通了另一名演员Rock的电话,就在电话拨出前,他为已经修改得密密麻麻的文本敲下了一个新梗,直觉告诉他这是一个好段子,但他随即又陷入怀疑,因为大多数时候,写出来与演出来完全是两码事。

值得一提的是,笑果文化也是《吐槽大会》的幕后制作公司。《吐槽大会》的爆红,一定程度上,也给了《脱口秀大会》参与者们很大的压力。

此时距离演出只剩下不到12个小时。此前,他经历了选题会和10多场开放麦(现场试讲),才获得最后录制的机会,即使这样,演出的脚本又多次推倒重来。

在电话里,他问Rock“你能确定吗?”,这位曾经的搭档告诉他“不能。”

让观众笑,远非一件容易的事情。如同一场实验,原料掺和在一起——一个人、一个麦克风、一拨观众,如何产生化学反应,如何爆出火花和笑料,没有人可以确定。脱口秀演出犹如一场冒险。

《脱口秀大会》第二季舞台上的王勉和CY 图片来源于网络

这个段子最终出现在了《脱口秀大会》第二季的舞台上,王勉和新搭档CY所做的音乐脱口秀《你看不到我》,成为了单期“爆梗王”,音乐和脱口秀结合的尝试提供了一种可能。

改变在于,没有大咖站台,靠新人撑起台面,节目却获得了一定的关注度,频频上热搜榜,贺晓曦所说的“不能只有《吐槽大会》“在成为可能。

《吐槽大会》第一季的爆火,曾让笑果文化CEO贺晓曦和团队陷入了另一种担忧,“害怕大家倾向于吐槽就是脱口秀,实际上吐槽只是脱口秀的其中一种表现形式,就像大家会误以为扣篮就是篮球,这是一个巨大的偏差。“

因此团队在《吐槽大会》之后就紧接着策划了《脱口秀大会》,希望让更多人看到除了吐槽之外的脱口秀表演。但由于筹备时间短,节目模式探索不够。第一季的《脱口秀大会》反响平平,被观众批评,“与《吐槽大会》相比完全不在一个量级”。

第一季《脱口秀大会》现场,主持人张绍刚 图片来源于网络

贺晓曦对第一季《脱口秀大会》也并不满意,“一季下来,没有人知道他们是什么人,有什么样的三观,人物形象是模糊的。”

相比第一季,《脱口秀大会》第二季在赛制、模式上做了很多改革。不再是分队PK模式,而是增加了脱口秀排行榜、单期爆梗王的设置,赛制变得更简单,也更加严苛。

新一季筹备期间,导演组的工作是每天在线下观看演出,从笑果文化的100多位演员当中海选。进入第一阶段的80多人需要依照每期主题进行文本创作。“评定以稿件质量为准,每个人的机会均等,不管新人还是老演员。”王勉告诉锌财经。

此后,导演组会筛选出25人左右,进入到开放麦,然后是第二轮、第三轮读稿会,最终只有7个人可以参与当期节目录制。

上一季,新人王勉几乎全程在舞台上,但这次他却在第六期才得以上台。“真是比赛的感觉,竞争激烈,内容质量提高了。”王勉提到。他说自己不在乎结果,“但是坐在台上,看着公布入选名单的时候,还是想赢的。”

残酷开放麦环节 图片来源于网络

严格的选拔标准是内容质量的一种保证,在这一季的《脱口秀大会》当中,讨论的话题其实也是重要的引爆点,父母、恋爱、存在感......当每一期的主题引发网友们新一轮讨论时候,观众开始发现,原来脱口秀和生活的关系如此密切。

“任何艺术形态其实都是找共鸣,对于语言类节目有两个要素,一个是话题,另一个是持续地产出”,贺晓曦提到。

对《脱口秀大会》第二季的回溯,可以让我们看到一场变化的开端,脱口秀不再只是明星们之间的吐槽,人们的刻板印象正在发生变化,它是一种表达方式,可以和每一位观众的生活产生链接。

在这样的变化之下,脱口秀人口开始逐渐扩大,从线下延伸到了下线。

演出一秒售罄

“是不是出bug了?”

这是笑果文化演艺拓展中心负责人Juan,看到3000张门票一秒钟售罄时的第一反应。7点59分,她还看到售票页面显示无商品信息,8点钟开票时间一到,便已经刷不出来了。

“领导,钱进来了。”团队里有人截了一张后台票务进账图发来,她才相信这场脱口秀演出的门票,一秒钟被卖光。

这是《脱口秀大会》第二季播出后,笑果文化脱口秀巡演的第一站,在上海举办的“喜剧周末”。售罄速度,所有人都没有想到。

喜剧周末现场 图片来源于网络

在几年前,这根本不敢想象。

七年前,Juan第一次接触脱口秀,是在业余时间和一帮热爱脱口秀的朋友到写字楼里租场地,朋友圈子里售票,一张20块。一两个星期办一场演出,一场规模三十多人。

那时,国内的脱口秀不是一种“正经”职业,大部分人都是兼职。全国零零星星分散着很多小团体,但很难成规模;同时,观众数量也极为缺乏,了解脱口秀文化的人很少,大多数人对脱口秀的本土落地保持怀疑。

据Juan介绍,2017年,《吐槽大会》播出之后,上海的观众有一波增长,但是演出的次数并不多,一个月做一两次或者两三个礼拜做一次。

真正的增长正是发生在《脱口秀大会》第二季播出之后,除了笑果文化之外,其他厂牌的演出也开始多了起来,“市场开始起来了。”

如今,笑果文化每星期在两个场地加起来总共有十几场演出。全国各地俱乐部演出也开始红火起来,整个市场的量开始变得不一样,演出供应小于需求,据Juan介绍,笑果文化的线下演出观众已经度过了最初缓慢增长的阶段,正在迅速,甚至翻倍增长。

“可以说,大家逐渐把脱口秀纳入到了娱乐生活的选择方式,就像去看电影或者话剧一样。”Juan告诉锌财经。

但早在四年前,笑果就已经开始了线下的探索。

笑果文化的线下演出业务——笑果脱口秀(之前叫噗哧脱口秀),甚至比笑果文化成立的时间更早,但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它的步伐近乎停滞。在去年以及之前的很多采访当中,贺晓曦都曾提到笑果文化线上反哺线下的逻辑,靠综艺的热度来带动线下发展。

“先跑出更能够让公司快速成长的业务,让公司从营收以及演员的打造上能够快速成长。”在Juan看来,这与市场原因相关,发展线下业务,需要有知名度,也需要相当数量的演员作为支撑。

通过几档线上节目的曝光,更多的人开始表演脱口秀,更多观众愿意付费走进小剧场,这个市场逐渐变得庞大起来。

噗哧脱口秀 图片来源于网络

2019年5月,笑果文化开始调整战略,由之前的以线上为重心变为线上线下并驾齐驱;5月1号,笑果开放了自营场地山羊Goast;6月16日,另一个自营场地笑果工厂也相继开放;同时笑果文化开放驻场业务——与咖啡馆、书店或者酒吧合作,在全国各地进行脱口秀开放麦演出。

另一边,公司内部对于演员体制的调拨也有所变化。据Juan介绍,在以节目为核心的时候,所有的演员只要进节目组,档期就锁死了,无法再参加线下演出。而现在演员则是线上线下共用,脱口秀演员的时间,有共享日历等可沟通机制。

Juan告诉锌财经:“线下业务一定是笑果2019年下半年到2020年最重要的一个战略目标。而节目成型后,由战略目标变成一个持续运营的目标。”

2019下半年开始,笑果的线下业务已经可以“自己养活自己”,通过线下寻找并培育新人,推到线上,再从线上回归到线下获得更大曝光,已经成为一个可持续的产业生态。

新人短缺

脱口秀从业者规模正在飞速成长,脱口秀也正在从小众文化圈,逐渐走向主流视野。

在这个过程当中,新人成了行业里最紧缺的部分。

“几年前并不是没有做好一个脱口秀比赛的可能性,但在施行的难度很大。当时的演员少,能力也参差不齐,很难通过严格的筛选来保证表演质量。”贺晓曦提到。

目前,笑果文化的签约演员有100多位,非全职有三四十人,这是选拔的基础,但在多年前,并没有这么多的脱口秀演员从事这个行业。

挖掘脱口秀新人,是笑果的一个实验。王勉最早通过《吐槽大会》了解到脱口秀,2017年,正逢《脱口秀大会》第一季在全国是多个城市设点海选,还在读大三的王勉试着在沈阳站报名,逐渐晋级,最后入选《脱口秀大会》第一季的选手名单,随后参与了《吐槽大会》第二季、《冒犯家族》等多个节目创作。

新人进入,就需要给他们足够的机会展现自己。第二季《脱口秀大会》中,首次登台的赵晓卉拿下了当期“爆梗王”,甚至有人质疑节目组刻意捧新人。

“我们不是刻意地想捧谁,而是在这个行业里本身会比较鼓励新人,但是实际的偏差是演员们互投的时候分数会很高,但在观众面前不一定认同。”贺晓曦告诉锌财经。

这一季的冠军卡姆,已经是脱口秀俱乐部的一位老面孔了,早在2015年的时候,卡姆就在线下拥有了一批忠实的粉丝。但当他在《脱口秀大会》中亮相时,对很多人来说,他仍然是一位新人。

如何挖掘出脱口秀演员,并让这批演员保持创作力,让他们被更多的观众看到是推出新人的关键。

笑果文化演艺拓展中心负责人Juan想尽量做到对演员的管理精细化,每个演员都拥有一张个人日历表。她每个月要给演员打一次分,用基础数据去捕捉演员在多个维度的表现,比如开放麦次数、观众投票进入前三次、稿件数量等10个维度。“不是评价标准,而是掌握每一位演员的特质。”

《脱口秀大会》第二季冠军卡姆 图片来源于网络

“最大的培养,就是让我们进入一线战斗岗位,有不断尝试的机会。”王勉提到,他们一进来,就担当编剧的工作,和程璐、思文一样。在这样的状态下,很多新人在急剧成长。

但在这样大规模的扩招下,新人仍然不够。

“日本每年有1200个喜剧演员产生,像日本的喜剧公司吉本兴业,差不多成立了一百年,按照这个速率来算,我们现在的喜剧演员人数可能只占他们的1%。”贺晓曦告诉锌财经,新人是这个行业的源泉和基础,是一个自然成长的底层逻辑。吉本兴业成立于1912年,是日本喜剧界最大的艺人经纪公司、电视节目制作公司,如今的人才储备总量在6000人以上。

贺晓曦并不想打造下一个李诞,因为每个人的风格都是独特的,他想保证的是不断地有新人出来,“至于谁会超越李诞我不知道,卡姆认真做五年之后会不会超越李诞?这不好讲。”

拓展喜剧边界

多年前,中国脱口秀市场还是一片荒漠。

这片荒漠中的绿荫,从2012年开始出现了萌芽。这一年,由叶烽担任总导演打造的《今晚80后脱口秀》在东方卫视上线,这个全年制作成本只有两三千万元的节目,被称作是第一次在电视荧屏上的脱口秀实验。

2014年叶烽的婚礼上,他遇到了后来了合伙人贺晓曦,两人曾在1999年在湖南文体频道共事。15年后的重遇,成为笑果构建喜剧王国的开始。

《今晚80后脱口秀》 图片来源于网络

随后,这座喜剧王国开始筹备地基,垒起一砖一瓦,直到2017年初《吐槽大会》正式开播,这家公司才开始真正进入快车道。起步阶段里,他们明确了要做一个产业公司,而非一个制作公司的定义,这一大方向也奠定了笑果不断拓展喜剧边界的思路。

今年9月,一段“滴滴吐槽大会”的视频在网上热传,在这场特别的吐槽大会上,滴滴总裁和滴滴员工一起坐在了嘉宾席位上,王建国、庞博、思文等脱口秀演员分别吐槽了在用滴滴打车时遇到的各类问题,滴滴员工也从员工角度参与吐槽滴滴的问题,双方金句频出。

不同于以往的植入广告,却获得了很好的效果,甚至被称作是一场品牌营销的突破,教科书级的“自黑式”营销。

在综艺节目之外,脱口秀正在以更加生活化的方式呈现给大众。

“类似于滴滴这样的合作,我们没有说一定要把它发展成为一种很大的商业模式,但是如果它能产生一定的连接,跟不同的人群产生新的交际,这种化学反应是我们喜欢看到的。”贺晓曦认为,喜剧不应该只有一种形态,它的价值在于提供了一种具有连接价值的场景。“喜剧可以连接一切”,这是贺晓曦常提到的一句话。

滴滴版“吐槽大会” 图片来源于网络

不是一家制作公司,而是一家年轻态喜剧产业公司,在脱口秀的市场上,笑果文化正在形成自己的一套打法和逻辑。

在这个过程中,贺晓曦看到的另一个改变在于,此前公众对“中国没法说脱口秀”的观点,已经在逐步消解。他认为脱口秀本就不应该只有一个标准,中国的脱口秀,应该有属于自己的面貌,是在东方审美语境下的独特风格。

8月底,《脱口秀大会》第二季录制结束的庆功宴上,有人流着眼泪,有人故意把自己灌醉,有人翻着手机里最后一次录制现场落幕时候的照片,如同曾经每一档节目结束后的庆功宴一样,他们醉酒到深夜,眼睛里闪着光。

但与以往的不同之处在于,他们知道一个新的脱口秀的时期来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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