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丨高贵萍
编辑丨及轶嵘
“怎么形容这一年才合适？‘魔幻’这个词都太肤浅了。”某一线机构投资人沈光向创业邦感慨，“一定要常怀敬畏之心，对人性，对资本，更对市场”。
很多人在上半年猜中了“奇迹”的开端，却没猜中下半年要交一份惨烈的“答卷”。投资人和创业者一样，在2021年坐了过山车，有的还不止一次。
从全年数据看，创投市场不惧疫情，创出新高。创业邦睿兽分析显示，2021年，全国发生融资事件16,511起，而去年和前年均在14,400起左右；融资金额则高达23,576万亿元，而去年和前年为18,053万亿和16,202万亿元。
但另一方面，在线教育企业，上半年还在大笔砸钱高成本获客，下半年政策一出，整个赛道都被“团灭”；科技企业，成立之前都没想过上市，结果还没实现盈利就顺利登录北交所了；消费企业，上半年被投资人追着投，估值在短时间内翻着跟头飙升，下半年投资人说估值荒唐……
沈光本以为今年是个IPO大年，结果被投企业中只有寥寥几家上市，有的被投企业上市了，还不敢鼓掌。有的投资人需要拿出更大的耐心，投了个婚礼策划企业，结果疫情管控越来越严格了。有的机构刚成立消费基金，现在抓紧清算转投科技了……
在大起大落中，一些领域一直闪着光。科技、医疗、出海等方向上，孕育着巨大投资机会。元宇宙开启元年，ESG迎来爆发年。
不确定性，为创投圈带来挑战，也带来机遇。真正的创业者、投资人历经岁月洗礼后，可以穿越周期。这正是创投的魅力所在。希望此文可记录我们一起走过的2021年，也可让我们窥见2022年的光。
教育去资本化
7月24日，“双减”政策落地。校外教培行业迎来分水岭。
上半年，在线教育公司一片欣欣向荣。双减政策落地后，纷纷面临方向转换、业务调整。
10月25日，新东方在线公告：将终止K-9业务，终止预计于2021年11月末之前生效。11月13日，好未来发声：中国内地义务教育阶段的学科类校外培训服务将于2021年12月31日截止，将积极拓展科技服务和素质教育等业务。
12月中旬，教育部办公厅印发通知，明确不再受理学前线上培训App备案申请，已备案的相关App予以撤销。
实际上，资本市场对教培行业的温度骤减，在时间上要早于双减政策的推出。
在二级市场，教育类中概股遭受重挫（也有中美双方监管趋严的因素）。从年初2月份至12月29日，好未来股价从90美元/股跌至不足4美元/股。高途从109美元/股跌至不足2美元/股。新东方从158美元/股跌至15美元/股左右。
据艾瑞咨询数据显示，2020年教育行业累计融资金额达1164亿元，其中在线教育融资占比高达89%。如今“教育去资本化”后，所有的在线教育企业面临业务方向调整，职业教育或成为转型方向。
滴滴低调上市
6月30日，滴滴出行低调登陆纳斯达克，成为国内网约车在美上市第一股。
上市当日，滴滴开盘价16.65美元,较14美元的发行价上涨了18.9%,市值一再突破800亿美金。滴滴自成立来融资逾20轮，融资额超过200亿美金。股东包括优步、软银中国、苹果、阿里巴巴、腾讯、蚂蚁集团、高瓴资本等知名机构和企业。
这场低调的上市，很快迎来监管“风暴”。
7月2日，国家网信办官网发布公告，对滴滴出行启动网络安全审查。随后，滴滴旗下App全网下架整改。据网信办信息，整改的主要原因是滴滴存在严重违法违规收集使用个人信息问题。
12月3日，滴滴出行发布公告：经认真研究，公司即日起启动在纽交所退市的工作，并启动在香港上市的准备工作。
在上市后的6个月时间里，滴滴市值蒸发400多亿美元，只剩250亿美元左右。截至12月29日，股价跌至5.26美元。
伴随着滴滴股价的跌落，网约车领域掀起新一轮竞争。
美团打车、嘀嗒出行、曹操出行、T3出行等相继开展了新动作，或重启市场，或完成新一轮融资。不过，多个平台表示，竞争会更理性，不会以高补贴等方式获客抢占市场规模。
“受伤”的中概股
据德勤数据统计，中概股新股赴美上市在2021年全年的数量较2020年上升20%，募集金额上升了9%。然而，在上、下半年之间形成明显的分水岭。上半年有39只中概股新股赴美上市，下半年仅有3家。
与之相对应的是中美双方监管的逐步趋严。
3月，美国证券交易委员会通过《外国公司问责法案》最终修正案，其中有条款要求中国赴美上市公司和已在美上市的中概股上市三年内，向美国公众公司会计监督委员会提供审计底稿，否则可能被强制退市。
7月6日，中共中央办公厅、国务院办公厅印发《关于依法从严打击证券违法活动的意见》，其中，压实境外上市公司信息安全主体责任。7月10日，国家互联网信息办公室发布关于《网络安全审查办法》向社会公开征求意见的通知。其中规定，掌握超过100万用户个人信息的运营者赴国外上市，必须向网络安全审查办公室申报网络安全审查。
8月17日，美国证券交易委员会暂停处理中国公司通过VIE架构在美国上市。12月2日，公布《外国公司问责法》实施细则。
中概股股价很“受伤”。唯品会股价在3月份的46美元/股，跌至12月份的不足8美元/股。福佑卡车、喜马拉雅、小红书等多家准备赴美上市的企业停下了脚步。
当有人预测，“很有可能看不到中国企业在美国上市”时，稳定市场信心的政策来了。12月24日，中国证监会相关负责人表示，支持企业依法合规利用境外资本市场融资发展的需要，满足合规要求的VIE架构企业备案后可以赴境外上市。
再看港股市场，在2021年港交所前10大IPO中，有一半的数量来自美股中概股回归。安永预计，在港交所上市或成为中概股回归的大概率选择。
北交所成立
11月15日，北交所开市。
这是中国资本市场改革迈出的关键一步。从此，北交所成为和深交所、上交所在中国多层次资本市场体系中并列的三大交易所之一。
开市当天，在81家首批上市公司中，同心传动、晶赛科技等10只新股涨幅全部逾100%，贝特瑞、连城数控等71家皆为新三板精选层转板而来。
北交所的开市，迈出了“打造服务创新型中小企业主阵地”的关键一步，直接受益的除了中小企业外，还有私募股权投资机构。据公开数据显示，北交所首批上市企业VC/PE机构渗透率超七成。在2015年新三板迅猛发展时期布局新三板市场的创投机构，饮到“头啖汤”。
自开板至今，北交所已平稳运行了一个多月。从整体行情看，新股首日暴涨后出现调整。某业内人士表示，这是价值回归的过程，也证明北交所培育价值投资的土壤正在形成。
科技投资进入黄金时代
2021年，中央经济工作会议规划把科技力量放在国家战略的第一位。大国博弈、疫情驱动下，国家提倡科技创新、自主可控。北交所的成立，畅通了科技企业迈入资本市场的路径，以及投资机构的退出渠道。
行业和投资机构都迎来了在科技领域的黄金时代。
英诺天使基金主投新能源、半导体、新一代信息技术、生命科技领域，成立八年来赋能了众多创新企业的成长与发展。回首2021，英诺天使基金创始合伙人李竹和创业邦分享了观察到的变化：
天使和VC在科技创新项目上形成共识的时间变短。以前天使投完的项目，大概会在1年或1年半后获得VC关注，形成风口。现在英诺天使投资的项目大多会在6个月左右的时间内完成下一轮融资。
科技项目的质量和之前比有所提高。为提高天使投资成功率，英诺天使采用VC的打法做天使，即自上向下进行分析，寻找每个行业产业链上的创新点，然后在这些创新点上寻找最佳团队，以重投、重管的策略给与资本助力和赋能。
在李竹看来，这是一波新潮流，科技投资的春天已经到来。
中科创星创始合伙人米磊是“硬科技”概念的提出者。中科创星专注于光电芯片、人工智能、生物医药、航空航天等八大硬科技领域的早期投资和推动科技成果转化。
自2014年起，在芯片半导体领域投资了150余家企业，整体投资规模超过15亿元。
对于下一步投资规划，米磊认为下一步芯片的创新一定是在架构上的创新，比如说存内计算、异构集成，包括硅光、MEMS等方向。“在架构上创新，把电子换成光子，甚至未来到量子，这些技术创新是我们未来在半导体领域的重点投资方向。”
“我们相信投资硬科技会产生新的知识价值，同时会创造新的社会价值并产生经济价值。这就是我们投资的一些底层逻辑。”米磊称。
新消费的起与落
据睿兽分析数据显示，2021年，在“衣”“食”“住”“行”等消费品类中，“食”上面的投融资事件最多，共411起。
6月24日，五爷拌面宣布完成3亿元的A轮融资。7月份，再获高瓴创投的A+轮投资。同样是在7月份，和府捞面完成近8亿元E轮融资，刷新今年国内连锁面馆行业最高融资纪录。遇见小面在7月完成融资后估值涨至约30亿元。
“很多的投资机构都来问我们的被投企业还融不融资？有的机构和企业创始人没有见过面，就通过腾讯会议把投资定了。”消费投资人陈晨当时惊呆了，“这个市场有点疯狂。”
下半年后，消费领域开始降温。有创始人拿着高于上轮估值的新估值和投资人聊，“我6个月前估值是这样，现在当然应该是翻倍的”。有投资人表示觉得荒唐，“你的产品出来了吗？组织结构变化了吗？开始看到初步商业化的迹象了吗？都没有。”
消费市场在上半年和下半年呈现冰火两重天，多位投资人表示，目前消费领域并非真正的遇冷，而是回归理性。
“今年上半年消费领域的火热是去年热度的延续。从资本市场角度看，从热变冷主要源于资本供给的变化。”青松基金创始合伙人董占斌认为，消费领域市场容量大，企业在早期会有一定的收入。这是一个相对能避险的领域。
梅花创投合伙人吴世鸿用一句话总结：投资人要稳住。消费有起就有落，在波动中公允价值还是在里面的。
梅花创投在投资时看“时机”：政策红利下，与时代大趋势为伍，宏观的判断大于微观的努力；判断消费剧变的浪潮会落在哪个拐点；找寻价值洼地，把握投入产出比，了解投资的内在价值。2022年，梅花会继续保持目前的投资节奏，看多中国；瞄准“三新四替代”；投资小镇青年。
红杉资本成立永久存续的常青基金
10月26日，红杉资本宣布，将在美国和欧洲市场设立一支名为Sequoia Fund（红杉基金）的单一、永久基金。
这只基金改变了传统基金的组织模式，没有存续期，将成为全球第一支真正意义上募、投、管、退跨度从种子期初创企业到公开市场上市公司的全链条交叉基金。
红杉基金由精选的常青公司的公开市场头寸组成，将相应地分配资金到一系列封闭式子基金（Sub-Fund）中，这些子基金将在一级市场上对初创企业从成立到上市的每个阶段进行风险投资。红杉的LP将把资金投入红杉基金中，每年都保有回购权和向子基金分配资金的权利。子基金的收益将持续循环回流到红杉基金中。
“这使得我们能够帮助他们在几十年的时间里充分发掘和实现企业的价值潜力。红杉可以在企业IPO后很长时间内持有公开股票，并为LP寻求最佳的长期回报，这些LP中的大多数都是非营利组织和捐赠基金。” 红杉在公开信中称。未来，红杉基金的唯一重点就是为成员企业和LP创造长期增量价值。
出海大有可为
“出海玩家越来越多了。一些大厂出来的高管转型做跨境电商，还有一些国内淘品牌转型。从趋势上看，线上化越来越明显。”出海服务商王明告诉创业邦。
出海浪潮涌动。据公开数据显示，2021年上半年，跨境电商出口增长44.1%。截至今年6月15日，融资成功的跨境电商有23家，融资总额超过100亿元。
光速中国创始合伙人宓群观察到，中国有大数据，有先进的智能AI的应用，无论是智能的范式，还是结构的要求，都能够在出海市场中嫁接中国的供应链和大量优秀的工程师算力。中国企业在最艰难的市场中锻炼出来的运营经验，在出海中极具竞争力。
目前光速中国新基金已投资了大概20多家公司，其中有一半的公司是China Based Global Company 。宓群表示，目前，在监管政策不确定，企业等待新游戏规则出现的同时，中国最宝贵的创业家精神凸显。中国创业者在面临压力的时候会放眼海外，看全球市场。比如，光速中国投资的数字银行Stori主战场在墨西哥。另外，在东南亚，光速中国看到了中国的物流、Fintech等优势明显。
元璟资本认为，和2021年一样，2022年跨境出海仍然会是一个巨大的投资风口。目前，元璟资本用一种全覆盖的策略对整个跨境出海领域进行完整生态布局。业务方向上包括了金融科技、电商、品牌、物流等多种形态。
“我们认为，全球正在出现一波结构性的机会，随着新兴市场持续拥抱移动互联网，越来越多的消费身份和场景转移到线上。我们要做的就是在新兴市场中寻找各个领域存在的需求和供给、资源和能力等错配情况的机会。”元璟资本告诉创业邦。
元宇宙元年开启
2021年被称为元宇宙元年。
3月10日，以沙盒游戏起家，具有元宇宙属性的Roblox在纽交所上市，市值一度超400亿美元。
接下来的几个月，元宇宙成为最卷的行业。Facebook更名为“Meta”。网易密接三亚要建元宇宙产业基地。百度发布首个国产元宇宙产品“希壤”。字节跳动天价收购PICO……科技、消费品、房地产行业等等，似乎万物皆可元宇宙。
但一级市场对元宇宙的态度，仍以谨慎乐观为主。
经纬创投合伙人王华东告诉创业邦，虽然2021年大家都在谈元宇宙，但在他看来，目前元宇宙软硬件的生态还不成熟，真正可投资的标的是不多的。在2022年，元宇宙相关的软硬件生态体系中可能会涌现出一波新的投资机会。
云岫资本董事总经理符志龙观察到，有些项目会带上元宇宙的概念去融资，但一级市场，尤其是具有核心判断力的机构，对这个方向也只是开始重点关注。“由于元宇宙和2016-2017年一度火热的VR有部分重叠，机构整体上对元宇宙赛道的态度并没有特别激进。”
ESG爆发年
2021年两会期间，“碳中和”、“碳达峰”出现在政府工作报告中。ESG投资迎来了“爆发年”。
ESG是Environmental（环境）、Social（社会）和Governance（公司治理）的缩写，是一种关注企业环境、社会价值、治理绩效而非单纯财务指标的投资理念和企业评价标准。
据MSCI最新发布的《2021年全球机构投资者调查》显示，31%的机构投资者表示，未来3-5年气候风险是对机构投资方式产生最大影响的因素。
对于如何将ESG理念应用到投资活动中，不同机构有着不同的实施方式。
光速中国在看待路演项目时，会对企业进行不同维度的打分，比如团队能力、产品壁垒，市场规模等，如今加了一个ESG维度评判。“这家企业的产品最终是不是能对社会产生一个正向推动作用？如果能，即使有些不足，经济上的收益也不会差，这样的公司光速中国会去支持。”宓群在2021创业邦年会上表示。
BAI资本创始及管理合伙人龙宇表示，好人有好报，必须做有良心的企业家，做社会责任感非常强的投资人，这才是具有普世价值的投资。在她看来，“未来所有的投资都是ESG投资。现在最大的ESG投资品类是新能源汽车，我们投资的蔚来，它带着环保的初心，节能减排已经成为了主流。如果我们投一家服装品牌，在面料上会对供应商提出环保理念。”
龙宇认为，不是为了ESG而ESG，ESG纯粹的技术是很贵的。但ESG的理念已经贯穿到我们的衣食住行中。“消费者为其买单，我们把它沉淀到投资理念里面去。”
（应采访者要求，文中沈光、陈晨、王明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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