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能陈宏:在TO B赛道,35岁中年危机根本不存在

创投行业正站在新旧时代的交界处。

编者按:本文为专栏作者资本侦探授权创业邦发表,版权归原作者所有。

创投行业正站在新旧时代的交界处。

过去二十年,风险投资与中国互联网产业相伴,迅速发展壮大。

在移动互联网红利最盛之期,风险投资助推野心勃勃的创业者实现了商业模式或技术革新,改变了社会经济的许多面貌。

但随着红利消退,行业告别烧钱时代,同时在疫情黑天鹅影响下,经济、消费心理以及全球资本市场都在发生变化,更多变数已经出现。

当过去盛行的投资逻辑和方法论到了需要革新的时刻,如何才能成为机遇捕手?

围绕新宏观环境下的投资策略变化、机遇搜寻方法等话题,近期,「资本侦探」与多位国内一线投资人进行独家对话,希冀从一线知名从业者的思考中,梳理出后红利时代的机遇图谱,锚定前行的坐标。

疫情期间,市场焦虑情绪蔓延,汉能投资集团却在北京复工的第一天,投了四个项目。

“融到钱的企业可以把很多活不下去的企业接管过来,提供各种各样的帮助,让他们生存下来。我觉得这样看事情心情就舒爽多了。”在与「资本侦探」的对话中,汉能投资集团董事长、CEO陈宏这样说。

这并不是陈宏第一次经历较恶劣的市场环境,陈宏1985年赴美求学,取得纽约州立大学计算机科学博士学位,但刚毕业时美国的经济发展并不景气,后来陈宏在互联网领域开始创业,又经历了2000年互联网泡沫破灭与2008年金融危机。“每次都安然活下来,而且每经过一次,就成长一次。”

丰富的创业、投资经历,让陈宏更善于跳出当下去思考问题。

在他看来,上半年投资规模的缩减,并不全是疫情带来的影响,这是一级市场投资结构从创投向并购调整,资本更多向后端成熟企业靠拢而产生的自然现象。

而一级市场变化与成长的大背景,是前二十年主导市场经济的TO C消费互联网,正逐步走向由科技驱动的TO B互联网。以美国市场作为参照,陈宏认为:“美国前二十家上市的科技企业里,大概有一半是TO C,一半是TO B,中国以前全是TO C,我觉得会有越来越多的TO B。”

在以TO B为主导的市场形态里,过往的创业逻辑、投资逻辑都必须进行相应调整。

留给毫无根基的年轻人的创业机会不多了,TO B项目要求创业者有技术积累与实践经验,拥有社会人脉资源、销售团队、方案设计团队,“创业者一定是要到年龄35岁左右,大家才会关注你”。

技术出身的陈宏,也一再强调知识积累对投资人的重要性。在他看来,TO B业务的理解门槛更高,投资者也必须进化,要有一定的技术背景与积累,才能准确判断出一家企业的价值。

成立于2003年的汉能投资集团,几乎是随着互联网一起成长起来的,它参与并共同推动了中国市场经济的快速演变。陈宏对资本结构、投资逻辑、市场趋势的剖析,可以为如何在当下的市场剧变中把握机会,提供一些启发。

以下为「资本侦探」与陈宏对话实录:

“疫情是阻挡不住的,干着急也没有用,这个时候企业要去思变。”

资本侦探:今年上半年已经过去,从公开数据来看,上半年整体投资金额和数量都出现了明显下降,疫情带来的影响具体体现在哪方面?

陈宏:中国的风险投资基金和机构60%都在北京,疫情初期我们回不了北京,现在又出不去了。有些案子虽然我们很喜欢,但不能去当地做尽调,这影响了案子的投资进度,所以在一季度和二季度整体的投资数量急剧下降,这与疫情息息相关。

其次,疫情对不同的企业产生不同的影响。如果是一些亏钱比较多、资产比较重、线下店比较多的行业,基本上在这个行业里面的投资都会被叫停或暂停,除非对头部企业会给一点钱,但是每个行业的垂直头部企业凤毛麟角。我觉得疫情的确影响蛮大。

资本侦探:除了疫情,数据背后还反映了哪些变量?

陈宏:就算没有疫情,今年第一季度投资数据也会往下降,原因在于哪呢?

过去十多年,中国的风险投资行业发展非常快,2003、2004年做汉能的时候,清科的年会只有几十号人参加,基本上是中国的VC、PE全到了,到现在,已经有几十万从业大军。但是随着2018年资管新规出现,再加上最近中国民营企业家整体上比较困难,基本上把人民币基金这一块打下去了,这个时候除非你是绝对的头部基金,一般的人民币基金都很难融到钱。

美元基金没有减缓,好的基金融资还是蛮顺的,因为这些外资LP通过中国GP,的确赚了不少钱,中国对他们来说应该是回报最好的一个国家。但是美元基金是有限的,就那么几个主流的美元基金,投资的公司也有限,这些基金主要投资的方向偏向于互联网、科技行业,其他的行业不太有。所以这个时候中国VC行业整体的趋势就是投资数量剧减。

其次,在美国、欧洲这些成熟市场,假如你有一百块钱,可能25块钱是投资在VC这一块,另外一部分是投在成长企业,还有五六十块钱属于并购基金。而在中国,过去大概70多块钱都投到A轮、B轮、C轮的成长性企业,真正做到并购的比较少一点,可能就百分之十几、二十左右。

但是中国肯定是向着全球的趋势在转变,导致案子投资总量大,但是案子数量少。我觉得这是一个大的趋势,一级市场资本会越来越向后端成熟和稳健的企业靠拢,这种趋势再加上疫情,就导致了第一季度和第二季度在投资行业,特别是一级市场产生巨大的下滑。

资本侦探:疫情短期来看影响没有办法彻底消除,这对于大众消费心理以及社会经济会产生哪些比较长期的影响?

陈宏:第一个,大家在重新审视自己的消费习惯,中国经济发展那么快,之前除了买房子必须存一点钱,其余的基本上都可以用来消费,月光族很多。这次疫情让大家觉得不要花很多钱、吃得简单一点也活得好好的,那些天天出去花很多钱大吃大喝大消费的,会稍微收敛一点。这个肯定会影响一些企业,像餐饮业、线下商铺。

第二个,这次疫情使得很多人必须在家办公,线下线上就产生一个重新的平衡,这对整个格局,包括零售体系的格局,都会产生巨大的影响。跟线上交易相关的企业受益,股票各方面成长非常不错,做直播的、做视频的越来越多,随着5G的出现,视频的质量越来越好,比如看房子不用去现场,就用VR看。企业服务也是一样,一旦我们在线上工作的时候,我们更加关注公司的IT体系。

人一旦改了习惯以后,就会对各种各样的情况产生巨大的影响。像视频领域里面,以前只提到了长视频、短视频,但是随着5G的出现,最近这段时间,有越来越多的专业团队来做8分钟到12分钟的中视频。这又产生一种新的业态,把电商等各种各样的内容制作带动起来。

这次疫情的确对有些行业,像旅游、餐饮、酒店等等有巨大的影响,但是在一些行业里面,他们能够转换成功的话,机会也是蛮大。

资本侦探:疫情发生以来,市场上有比较明显的焦虑情绪蔓延,因为变量太大,你是以什么样的心态在面对变化?

陈宏:第一个我经历的阶段比较多,我在1989年那段时间刚毕业,美国经济发展不好,后来又经过2000年互联网泡沫破灭,与2008年金融危机,那个时候比现在还惨。但每次都安然活下来,而且每经过一次,就成长一次。

第二,因为疫情是阻挡不住的,干着急也没有用,这个时候企业要思变,先生存下来,另外多开发一些新的机会,举一个例子,我们以前不参与有些上市公司的定增,证监会最近出了一个新规,只有战略投资者才能做锁价定增,我发现很多券商对战略投资者不熟悉,这刚好是我们的强项,我们跟中国的主流CEO们都非常熟,这对我们来讲是一个机会。

疫情的影响,迫使我们一方面加强了科技创新,把一些线下的挪到线上,另一方面,融到钱了的企业可以把很多活不下去的企业接管过来,提供各种各样的帮助,让他们生存下来。我觉得这样看事情心情就会稍微平衡一些。

并购是另一个机遇,以前大家不愿意并购的,疫情期间可能就愿意并购了。有些企业市值上不去,可能就愿意分拆,把亏钱的分拆出来去融资,主业就盈利了,股价也就起来了。我觉得有很多东西不用太焦虑,但是随时保持警惕,不能掉以轻心。

资本侦探:面对这些变化,汉能有没有调整自己的投资逻辑?

陈宏:我们的逻辑一直没有变。汉能是投行加投资的商业逻辑,我们投行团队在外面比较多跟各种企业,特别是大型企业的CEO沟通。同时,我们的投资团队整体上把对行业的理解、关系网、案源结合在一起,来帮助这些企业。汉能关注的行业是互联网跟科技、消费升级、医疗服务,这三块一直是中国成长最快的。

从投行角度来讲,我们操盘了京东工业品的拆分重组,字节跳动收购百科名医等等,参与了不少并购。我们投资这边也没闲着,北京复工的第一天,我们就投了四个项目,后期我们还投了世纪互联,以及对上市公司进行定增。

当然我们也有小心一点,尤其是对那种很亏钱的,短期看不到赢利空间的。我们投了一个企业叫贝尔科教,它是一个有着上千家线下门店的线下教育企业,但我们对企业前景看好,对它比较有信心,因为疫情的确不是一两个月的影响,还是要看看这个企业长期能不能跑出来。

我们特别关注疫情的另外一个特点,就是疫情导致很多头部企业变得越来越头部,但行业内以前是打来打去的,现在愿意抱团取暖了,这个时候通过我们资金的支持,并购整合容易被大家接受,所以有些投资方式会产生变化。

在资金减少的情况下,大家都想融资,以前不融资的企业现在也跑到市场上融资,就会向下挤压。我们给企业打一个分,ABCD,以前打B的企业六个月就融到钱了,打A的企业可能三个月就融到钱。现在很多以前不融资的企业,A+的企业也跑来融资,所以它就把B挤下来变成B-。这个时候B-要融九个月,甚至融不到钱,依次类推。

在这种情况下,强企业在疫情期间有了更高的关注度,我们相信疫情结束以后,以前比较强的企业会变得更加强壮。这里面有我们的投资逻辑,我们要寻找这种企业,在疫情期间通过资本的支持让他活下来,等待疫情结束以后,它会第一个跑出来,竞争对手也变少了。

资本侦探:现阶段除了关注现金流,在业务布局、战略方面对创业者还有什么建议吗?

陈宏:现在作为一个创业者很不容易,我现在判断再过几个月会有更多的企业产生问题,有的企业现金流就是两三个月,咬咬牙撑到五六个月,疫情还不结束,撑不下去了。从这个方面来讲,压力非常大。

第一个告诉创业者,还是控制现金流,公司活下来。第二个,如果是传统企业,通过这个时候用IT技术的力量使得企业更加高效一些,人的数量不是制衡这个企业发展的因素,用平台技术的力量帮助它成长。

第三个,我们希望创业者在这个时候,应该多考虑一些资本的力量,这是一个特殊的环境,对于一些企业来讲是灾难,对于一些企业来讲是机遇。

如果是亏钱的企业,应该赶快融钱,融到钱才能发展。竞争对手融不到钱,实际上你已经跑到它的前面半步。如果你已经是赚钱的企业,这个时候不妨去融更多的钱,做投资和收购,布局自己的生态体系,以前人家不愿意卖给你,现在可能就愿意了。我现在看到很多上市企业在做定增,定增完了以后就可以做一些这样的事情。

对于创业者来讲,不要认为这次完全是一个灾难,应该看作是一次机会,真正好的企业如果度过这个最难关,它再跳出来的时候就比其他竞争对手更强大。

“(TO B赛道)创业者一定是年龄35岁左右,大家才会关注你。”

资本侦探:当前业界普遍认为消费互联网的红利在消退,你认为之后的投资机会集中在哪?

陈宏:我们认为中国互联网前二十年是TO C的消费互联网二十年,之后肯定是科技驱动,这是汉能投资所关注的。在企业服务领域,所有主流的跟科技相关的大型企业服务公司都是我们的客户。

但是这个行业一直没起来,像用友和一些半导体芯片公司、中微半导体设备公司,十几年了都不温不火。现在大公司全是做TO C的,中国超过100亿美金的科技企业基本没有。但最近这段时间,这些企业的股价都翻倍了,以后会变得更大,千亿美金市值的科技企业都有可能出现,这是一个大方向。

产业互联网、工业互联网,实际就是用科技的力量来改变传统的行业,所以市场对科技的诉求越来越多,这里面会跑出很多巨大的企业。

可以把美国作为一个榜样,来判断未来的投资趋势,美国前二十家上市的科技企业里,大概有一半是TO C,一半是TO B,中国以前全是TO C,我觉得会有越来越多的TO B(公司)。

另外医疗服务也是一个非常巨大的市场,全球上千亿美元市值的医疗公司,不管是设备公司或者是生物医药公司有几十家。而中国上千亿人民币市值的医疗公司都不多,只是最近多了几家。疫情的爆发,大家认识到健康、医疗很重要,医疗需要加强,就在这个行业里面找到头部企业投资,回报也是非常好。

我们做投资很关注一点是看大势,如果整体行业的增长超过GDP很多,年增长率有百分之二三十,你能跑赢市场、投到好的企业,增长率就能超过百分之四五十,或者百分之百。这就是为什么在过去这么多年,投资TO C互联网等新经济的VC和PE的回报率非常好,因为他赌到了很多千亿美金市值的公司,随着它一起成长。在行业爆发式增长中,你如果投到好的企业,看准了,回报就很大。

资本侦探:过去几年中国创业者会说以前中国的互联网是Copy TO China,现在有很多模式创新,是Copy from China。但是到现在这个阶段,我们发展到TO B业务的时候,还是把美国作为直接的对标对象?

陈宏:TO B业务仍是在非常直接地对标美国,跟我们十年前TO C对照美国一样。的确在全球上来讲,美国各种各样的企业比较强大,我们在科技各方面跟美国的企业相比还有些差距,这个需要时间的积累,需要大家、需要资本市场对企业服务的认可,让最优秀的人才愿意跳进来。我估计前几年很多中国做半导体芯片的优秀人才都跳去做APP,多可惜,但这就是事实。

资本侦探:如果不考虑成长速度,你觉得现在创业的赛道里面,还会像消费互联网那样有成百倍千倍增长的机会在吗?

陈宏:从营业额角度来讲,TO C的量很大,在企业服务行业里面,量的增长比较慢一点,但是市值增长不一定慢。美国企业服务行业很多不一定多赚钱,但PS(市销率, Price-to-sales,市值除以营业额)都是十倍,有的还达到二十倍。因为很多科技企业毛利率不低,虽然增长慢,但一旦把市场抓住以后就非常稳健,市值会很高。

像ZOOM这样的公司,它的营业额不高,估计还没到十亿美金,但是它的市值已经四五百亿美金,甚至更高。用友的营业额也不高,就是七十亿人民币到一百亿人民币,相对于互联网企业来讲,它的市值也不低。

资本侦探:在这个赛道里面,你会更看重哪一类的创业者?

陈宏:我们喜欢看到的创业者,第一个是要解决比较大的问题,至少是在行业里面想要解决比较大的痛点问题;第二个是团队里面有销售能力很强的人,也有技术能力很强的人;第三个是做一些技术改革,技术发展。因为任何一个行业里面都有很多竞争对手,企业能不能跑出来,跟这个团队、方向、技术路线、融资能力都息息相关。

资本侦探:之前在移动互联网创投风潮非常热的时候,BAT的高管可能还没有出来,就已经有很多风险投资愿意给他钱,或者更早之前有一些基金干脆喊出来我们只投90后,但在TO B赛道的逻辑完全不一样?

陈宏:不一样。过去的90后,就是现在的00后,在企业服务里面不太会有。比如做芯片设计,如果没有亲自带过团队,设计过成熟的产品,是做不出来好东西的,所以创业者一定是年龄35岁左右,大家才会关注你。

还有一点是,大企业里面一些做得特别好的技术大拿,他出来创业还是会有人投,因为他在大企业里面得到了各方面的知识,他出来再开公司,可以借鉴到过往的经验、能力、客户关系。

资本侦探:你刚才提到前二十年的趋势是TO C,过去很多VC围绕消费互联网投资的时候,会看团队、押赛道,甚至把一个赛道里面主要的玩家全部投资,而以后的大趋势是以科技驱动,再以相同的逻辑去投还能行得通吗?

陈宏:我觉得投赛道还是可以的。TO B跟TO C有一个非常大的区别,互联网TO C会赢者通吃,两三家就把这个市场吃得差不多了,像搜索基本上就是百度,社交就是腾讯,别人很难撬动。另外就是头部企业跟非头部企业的市值差别特别大。

TO B不太一样,它有一个服务成分在里面,注定在每一个大的垂直行业里面会有几个玩家,这几个玩家每年的增长速度没有办法像以前TO C那么快,对应的投资方法就不太一样,像滴滴,可以一直往里面砸钱,砸出一个市场来,在企业服务里面很难这样做,没办法用亏钱的方式把市场拿下。

在这种情况下,很多基金投资的还是一些科技驱动能力比较强的企业,这些企业自然增长,同时通过并购的方式加产品线,使TO B的销售渠道卖出更多产品,这个跟国际上企业服务大的逻辑比较接近,从VC和PE角度来讲,参与度也是蛮高的。

资本侦探:那么不管对于LP还是GP来说,企业的成长周期和回报周期都不一样了?

陈宏:做互联网TO C相对来讲回报快一点,一旦抓到一个方向,用户量成长起来,企业就起来了。TO B得一点一点积累,一般来说年限都比较长,但是TO B有一个特点,一旦把客户拿下来,服务做好了,技术一直更新的话,替代成本比较高,企业会比较稳健。

其实做好投资,不需要每一个案子赚好多倍,一年赚好多倍。对于一个基金来讲,一年百分之二三十左右的回报已经是很好。在TO B行业后期的这些案子成功率高,损失率低,这个时候年回报率不一定很高,但是投资量大,对整个基金的回报非常不错。

资本侦探:最终从整体的结果来说,回报差不多?

陈宏:在一些阶段,有些基金表现会好一些。举一个例子,在过去很多年中,投资半导体芯片行业的基金回报率很差,一是因为上不了市,二是因为增长很慢,但是今年凡是投半导体的VC、PE回报率极高,很多半导体企业一两年内翻了十倍,有些达到了上千亿人民币市值。

这就是一个时代的机遇,像全球供应链体系重组等等因素,给予这些半导体芯片企业的机会。它的估值并没有涨的那么高,可能涨了一倍左右,但是市值翻了十倍左右,这是大家是对未来的预测。

资本侦探:以科技驱动为主的投资案例,成长风格会偏稳健一点,退出时间可能更长,LP能接受吗?

陈宏:美金很多VC基金都是8+2,8年投资再加上2年退出,一共是10年,还是很长期的。问题是人民币基金,人民币基金希望3+2、2+1,恨不得投完了以后马上把钱收回来。我觉得这种方式有些挑战,如果一家企业不被卖掉,独立成长三年、四年比较难成长为一个上市公司。但是TO B企业并购非常多,另外一个趋势是以前TO C的互联网企业也开始做TO B。

资本侦探:以腾讯跟阿里巴巴为代表的CVC某种程度上成为一些企业退出的渠道,在新的阶段里,巨头的CVC对于整个市场的影响还大吗?

陈宏:首先从CVC角度来讲,逐渐会有更多的CVC出现,过去我们讲BAT,最近其他企业的市值增长也很快,像第二梯队的美团、拼多多、字节跳动上市以后也会有巨大的资金,中国移动、电信也在开始做投资。在中国除了纯粹的VC和PE的这波人的资本以外,其实CVC提供了大量的增量资本,它们之间会有越来越多的竞争。

其次,在企业服务里面,年轻企业的机会还是蛮多的。在一个大企业里面,有做安全的、做供应链的、做基础项,这一波优秀的人出来以后自己做,在资金的帮助之下可以逐渐成长。

的确等到后期融资量比较大的时候,会遇到一些选择,企业在选择大型CVC投资的时候有自己的考量,包括CVC的风格与赋能,企业要的不单单是纯粹的资金而已。另外有些大型CVC对一些企业投资时,有一个排他条款,你拿了我的钱,就不能拿ABC的钱,不能跟ABC做业务,这些条款你是否愿意接受。

在有些领域里面,如果一家企业需要大量的基础设施的支持,像中国移动也是最好的合作伙伴。我觉得对于一个好的企业来讲,他现在的选择变得比以前更多了,除了BAT,还有十几家可以选,大家都差不了太多。

“用美元或人民币投资的差别已经不是那么大了。”

资本侦探:如果把时间拉长一点,风险投资整个行业出现的时间并不是很久,支持风险投资行业获得高回报的系统性增长机遇,是由什么因素推动的?

陈宏:其实很多VC和PE投资的企业,是一点一点进步的,这个过程中会产生很多机会。比如ZOOM,它看似没有什么革命性的变化,可能算法做得好一点,但在系统结构上把各个服务器放在数据中心里面,用分布式软件操作的时候,使得它的云效果能力更好一点,视频比别人更好一些,这个时候它就跑出来了。

不太有技术是革命性的,除了癌症技术、研制疫苗,其余大部分都是属于改良性的,技术就是如此,帮助你效率更高。中国在IT里面的花费占GDP 3%左右,发达国家是百分之十几,从这个方面来讲,我们跟技术相关的一些投资还是非常少。

在这个情况之下,作为一个创业者,如果能够找到一些技术,可以帮助这个企业提高效率,只要有足够多的企业愿意去买你的服务,买你的软件,你的营业额就会起来,这就足够了。

资本侦探:有一种声音认为烧钱时代结束了,那么在新的环境下,风险投资的杠杆效应还会那么显著吗?

陈宏:风险投资还是非常重要。一是现在对所有创业公司来讲,人才特别贵,我91年拿到博士的时候,找工作很难,但现在如果你是人工智能的博士、大数据科学家,大家都会抢着要你,薪酬都很高。

第二个是,做TO B,特别是做平台产品,得有一两年的时间把它做出来,前期得一直进行投入,这期间公司不产生任何现金流,这个时候都需要VC的支持。美国那么多企业服务公司,都有VC的身影在里面。

资本侦探:从全球视角来看,中国VC处于什么阶段?

陈宏:从VC市场来讲,跟国际相比,我老觉得中国的VC跟美国的VC已经没什么差别。但是从并购基金方面来讲,国际上有黑石等成熟的基金,中国才刚刚开始。并购整合,特别是在资本的支持下并购整合,这是下一波投资的机会。最近私有化数量越来越多,越来越大,像58这样规模的已经被私有化,以后可能还有更大规模的私有化会发生。

其次,很多大型战略投资者对自己的企业分拆,以前创业者做的企业一点点融资,现在分拆吃了大量的资金,我们投行团队刚刚做了一个交易,京东工业品的分拆,A轮融了2.3亿美金。从这个方面来讲,未来后期成熟性大规模的基金会越来越多。

资本侦探:你自己是03年开始做投资,当时国内做这一行的人特别少,现在回想起来,当时为什么选择进入这个行业?

陈宏:跟我的背景相关。第一个我是计算机本科硕士博士,所以我对整个计算机行业比较了解。我93年在美国创业的时候,是做的互联网公司,后来99年我在美国带上市的第二家公司也是做全球互联网的,所以我是在互联网行业里面创业的人。后来换了一个赛道,以前是创业者自己把企业做起来,现在是给有梦想的企业家和创业者赋能,给他们提供资本和资源。

我在这个行业里面比较熟悉,这就是为什么我们在科技行业做得非常好,中国有1/4的大型新经济互联网的并购交易我们都参与了。

创业、投资都是一样的,一定要做自己熟悉的行业。比如我们投一个做IT的企业后,可以帮上人家,除了给他提供资本,还可以提供人脉资源。其次我们在判断的时候,我们非常容易判断这个企业是好是坏,因为我们懂这个行业。

做企业也一样,特别是做TO B,一个大学生很难做TO B,你要有社会人脉资源、销售团队、方案设计团队,不是只做一个APP就可以。最近中科大、清华工科出身的人融资就比较容易,因为要做AI高科技,你最好得是个博士,知识就是力量,这在TO B这一块变得越来越重要。

对投资者来说,TO B又比较难看懂,这里面技术成分特别多,需要积累。所以我们这么多年,在我们熟悉的行业里一直积累,一是知识的积累,二是人脉资源的积累,三是经验的积累,加在一起让我们在判断一家企业时比较精准一点。

资本侦探:这个阶段对汉能有什么影响?

陈宏:我觉得是利好,我们一定要去做一些复杂交易,因为我们对这个行业的深度理解、人脉资源、专业经验等的竞争优势特别明显。在大型的分拆、私有化、融资中,除了跟财务投资人打交道以外,还要跟很多战略投资人打交道,特别是CVC,如果做并购的话,更是要跟企业一号人物、二号人物打交道,这是我们这么多年积累起来的优势。

资本侦探:投资机构本身的能力也是要进化,很多项目不是那么容易看懂。

陈宏:我们一定要进化。特别好的项目里面,竞争还是蛮大的,CEO要和你有共鸣,同时你能够帮到别人。投资人把钱放在企业里面以后,后面至少七八年你们要共生存,你希望企业能做好,企业做好了,你的回报就变好了。因此要跟自己投的企业,跟自己的客户有更紧密的了解,做深做透。

TO B也是一样,作为一个投资人如果没法判断企业做的事有没有未来,大趋势是怎样的,只是跟风的话,不一定能选到好的目标。投资人要更加懂得自己所做的一些事情,更专业化。

资本侦探:投资行业会发生洗牌吗?

陈宏:投资行业已经在进行洗牌,在VC和PE里可以多家生存,不是只有一家两家。但是有一点很明显,一些头部的有品牌的VC和PE融资更容易,也更容易招到优秀的人和好的案子。这还是有一些重新洗牌的味道在里面。

资本侦探:入这行的门坎是不是也会发生变化?

陈宏:我觉得是,变得越来越难。你要重新进来,除非做一个特别不同的领域,或者团队是大机构直接跳出来。行业内总的人数基本没变,还是这波人,整体上来讲,我觉得VC这个行业变得更加成熟。

资本侦探:无论是内地注册制的放开,还是港股的改革,都为企业上市提供了更多的选择。那在更早期选择风险投资的时候,人民币跟美元会产生什么样的影响?对于FA或者VC来说,在前期的募资阶段,怎么平衡人民币跟美元的结构呢?

陈宏:过去人民币跟美元是完全不一样的赛道,基本上拿了人民币投资以后,就没有办法在国外上市了,除非搭一个VIE结构。如果在国内上市,又必须解VIE架构,把外资退掉,重新找一个人民币基金。目前这个现象在改变,科创板出现以后,逐渐允许VIE结构、同股不同权这样的现象存在,用美元或人民币投资的差别已经不是那么大了。

我比较担心的一点是,中国很多一流美元基金LP们是美国的大学,受宏观环境影响,会导致美元基金融资产生一些问题。

我比较看好的一点是,最近中概股在涨,国内股票也在涨,我自己分析很大的原因在于,很多外国基金还是觉得中国市场是最稳健的,如果把钱放在这里是很安全的选择,所以有大量的资金涌进来。美元基金一方面受到限制,一方面又有资本回报驱动,在这种情况下或许也可以找到一个平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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