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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11月30日起，来自世界各地的七万人将齐聚迪拜，参加联合国年度气候峰会（COP 28）。众所周知，COP 28是一场为期12天的盛会，吸引了外交官、商界人士和活动家。如果他们有时间逃离世博城的拥挤，前往点缀在海岸上的耀眼摩天大楼，他们会发现一座城市，一个国家，正处于惊人的繁荣之中。
一大群持有黄金签证的俄罗斯亿万富翁、印度商人和西方金融家是一大亮点。另一个是房地产热潮。9月，买家在凌晨排队抢购迪拜最新的豪华土地开垦项目杰贝阿里棕榈岛的别墅，起价为500万美元。尽管这些房产尚未建成。
去年的能源价格飙升为全球最大石油生产国之一的阿联酋带来了超过1000亿美元的收入，相当于每个阿联酋公民收入10万美元左右。但石油并不是这个国家繁荣的唯一原因，在战争和经济分裂的时期，阿联酋似乎是风暴中的一个港口。
跨国公司正在以阿联酋建国五十年来从未见过的速度设立工厂和办事处。石油和天然气目前仅占国内生产总值的三分之一，且经济增长速度比其他行业慢。与2022年同期相比，阿联酋今年上半年经济整体增长3.7%，剔除石油及相关行业经济增长了5.9%。
阿联酋在世界上的地位似乎也在迅速提升，举办COP 28就是一个迹象。这个国家只有1000 万人口，其中只有100万是公民，但通过其对全球商业的拥抱和对包括清洁能源和物流在内的外国投资，它正在将自己与世界其他国家联系起来。它的经济开放性和对商业的非政治性态度赋予了它广泛的吸引力：它是少数几个美国人、中国人、伊朗人、以色列人和俄罗斯人能相互接触的地方之一。
但阿联酋并非没有挑战，随着石油对经济的重要性降低，社会契约正在发生变化。政府不再简单地赚取石油美元然后以轻松的工作和补贴商品的形式将其分配给公民，它已经开始征税，并鼓励当地人在私营部门寻找要求更高的工作。
由于阿联酋是一个君主专制国家（或者更准确地说，七个酋长国组成了一个由最富有的酋长国阿布扎比主导的联邦），因此民众的不满几乎没有发泄的渠道。缺乏对统治者权威的制约可能会导致武断和考虑不周的决策，尤其是在外交关系方面。
01 独桅帆船精神
阿联酋对经济转型并不陌生。潜水采珠业曾是海湾沿岸贸易前哨的支柱，但在20世纪初期日本研究人员发现了人工养殖珍珠的方法后，采珠业就崩溃了。很快，海湾两岸国家又发现了石油。到1971年，阿联酋从英国统治下获得独立时，就已经走上了成为石油国家的道路。它拥有比俄罗斯更多的石油储量，是世界第七大产油国，日产量超过300万桶。相对于其人口而言，只有圭亚那和科威特拥有比它多的石油。
阿联酋古老的采珠业
尽管有如此丰富的资源，阿联酋的统治者还是海湾地区最早尝试实现经济多元化的国家之一。迪拜本身几乎没有石油，因此率先创建了监管宽松、低税收的经济区，旨在吸引跨国公司。尽管在2009年发生严重的房地产崩盘后，迪拜向阿布扎比寻求救助，但它将自身转变为贸易转口港、交通枢纽和金融中心的基本经济模式仍然是成功的。
与此同时，阿联酋将它的石油财富投资在具有战略意义的行业和地区，目的是使自己成为全球贸易、金融和地缘政治的一支力量。当地人傲慢地指出，邻国沙特阿拉伯王储穆罕默德·本·萨勒曼正在效仿这种做法。
先从阿联酋作为转口港的角色说起。事实上，它距离非洲、欧洲和亚洲大部分地区的飞行和航运距离都很近，使它成为一个天然的枢纽。DP World是迪拜政府所有的一家公司，经营着世界上最大的集装箱港口之一杰贝阿里港。迪拜机场是世界上最繁忙的国际机场。物流业占该国GDP的比重已接近 8%。
DP World港口
但商业环境与地理位置同样重要。在美国智库传统基金会编制的经济自由度指数中，阿联酋在 176 个国家中排名第 24 位，比美国还要高一个级别。外国人称赞在这里设立办公室、出租公寓、批准签证都很容易。“每个人都从商业角度考虑问题，没有人从政治角度考虑问题。”一位在迪拜有大办公室的以色列企业家指出。以色列和哈马斯之间的战争开始几周后，他发现阿联酋一如既往地欢迎他。地方政府开办了“客户幸福中心”（Customer Happiness Centres），这个名字令人尴尬，本地服务可能很昂贵，但很有效。
近年来，企业以疯狂的速度在迪拜成立：与2022年相比，今年上半年加入迪拜商会的新企业数量增长了40%以上，其中五分之一是印度企业，来自中国和中东其他地区的企业数量也迅速增长。与此同时，阿布扎比在吸引金融公司方面取得了一些成功。
大量公司的涌入反映出阿联酋可以为来自不同国家的公司发挥不同的作用。对于中国企业来说，它已成为离岸贸易中心。迪拜的龙城（Dragon Mart）就是一个例子，这是一家批发和零售综合体，自称是中国商品在中国境外最大的贸易中心。去年，DP World帮助建立了义乌市场，希望能超越龙城。
迪拜龙城
对于印度公司来说，阿联酋提供了香港和新加坡为中国和东南亚所提供的：一个更容易开展国际业务的地方，拥有更高效的法院、更好的基础设施以及获得资本和人才的机会。它也正在成为某种意义上的第二个家。印度首富穆克什·安巴尼（Mukesh Ambani）曾两次打破迪拜最昂贵住宅物业的纪录，最近一次是价值1.63亿美元的海滩别墅。
对西方制裁的漠视使阿联酋成为来自被回避地区的企业的避风港。伊朗石油经常在富查伊拉酋长国附近的海上进行交换，与其他原油混合后出售。在日内瓦的贸易商开始回避俄罗斯原油后，迪拜成了融资和贸易运输的地方。无法再在美国或欧洲生活的俄罗斯商人搬迁到迪拜的海滨别墅。与此同时，香港在新冠期间的封锁让一些专业人士逃往迪拜，迪拜的新冠限制只持续了三个月。以净值计算，去年移居阿联酋的百万富翁比世界其他任何地方都多。
近年来，对外国企业的欢迎变得更加热烈，这很可能是为了确保阿联酋保持相对于沙特的优势，沙特现在也在追逐外国公司。外来者曾经需要与阿联酋人合作才能在该国开店，这为当地人提供了丰厚的租金并减缓了商业的形成。如今，这种“代理”规则已经放宽。周末从周五和周六改为周六和周日，以与世界其他大部分地区保持一致（沙迦酋长国热衷于确保周五仍然是假期，因此选择了四天工作制）。个人自由也有所增加：例如，未婚夫妇现在可以住在一起。
02 向世界投资
但一个小国只能吸引这么多的生意，这就是为什么阿联酋也向海外投资。它的各种主权财富基金在各类业务中拥有超过1.5万亿美元的资产，穆巴达拉（Mubadala）是其中之一，其持有的各类股份包括美国金融科技公司Chime、中国电动汽车制造商小鹏汽车以及安巴尼的电信网络Jio等。
许多投资都集中在物流领域。DP World经营着从伦敦到悉尼的各个港口，世界上至少十分之一的集装箱运输都经过该公司的手中。
还有一个重点是发展中国家。在资本匮乏的非洲，阿联酋是最大的投资者之一。DP World的老板苏丹·艾哈迈德·本·苏拉耶姆在2020年表示：“我们正在非洲国家复制迪拜的成功。”2022年，包括阿布扎比港口公司在内的阿联酋财团签署了一项协议，将投资60亿美元建设苏丹的港口和农业项目。
DP World也在陆地上开展业务：它在卢旺达投资了一个公路运输中心，根据咨询公司莱坊国际（Knight Frank）的报告，该中心将国内运输时间从几周缩短到几天。在印度，它投资了铁路线，在南部非洲，投资了一家物流公司。
另一个利基市场是清洁能源。2006年，阿联酋做了一个有先见之明的赌注，成立了一家名为Masdar的公司，通过投资可再生能源来实现能源供应多元化，并建立其能源专业知识（该公司最初由苏丹·贾比尔经营，他现在是阿布扎比国家石油公司的负责人，也是COP 28的主席）。Masdar现在是世界上最大的风力发电厂和太阳能开发商之一。
阿联酋官员希望在另一个新兴行业——人工智能中取得类似的成就。阿布扎比迅速尝试抓住该技术的潜力，建立了一个研究所，提供大量资金并招募了才华横溢的西方和中国研究人员。他们制造出了Falcon，一种开源大型语言模型，一些技术专家认为它比Meta的产品Llama 2 更好。政府现在希望以此为基础，在特定领域建立专有模型层，比如希望实现商用的医疗保健。现在说“猎鹰”是否会起飞还为时过早，但与大多数喋喋不休地谈论其人工智能战略的政府不同，阿联酋似乎真的有一个。
阿联酋还试图通过一系列双边经济和投资协议来促进其商业利益。它是《亚伯拉罕协议》的首批签署国之一，根据该协议，一些阿拉伯国家与以色列建立了关系。随后它在今年早些时候与以色列达成了贸易协议。尽管西方航空公司在哈马斯10月7日发动袭击后暂停了飞往特拉维夫的航班，但Flydubai和阿提哈德航空这两家阿联酋航空公司仍然维持着正常服务。
亚伯拉罕签署协议现场，从左到右依次为巴林外交部长阿卜杜拉·本·拉希德·扎亚尼，以色列总理本雅明·内塔尼亚胡，美国总统唐纳德·特朗普，阿联酋外交部长阿卜杜拉·本·扎耶德·阿勒纳哈扬
印度去年与阿联酋签署了十年来的首份自由贸易协定。此后，双边贸易额名义增长了 16%。阿联酋与印度尼西亚也达成了类似的协议；与泰国和马来西亚的谈判正在进行中。谈判的进展速度比海湾合作委员会的同等努力要快得多，这使得阿联酋抢在了其邻国前面。
然而，有时似乎是外交需要左右了商业决策，而不是相反。阿联酋渴望在该地区建立影响力。本月早些时候，它与约旦签署了一项协议，共同投资20亿美元用于基础设施和开发项目。它向土耳其总统埃尔多安做出了贸易和投资的承诺。它还大力支持陷入困境的埃塞俄比亚总理阿比·艾哈迈德，包括启动涉及DP World和Masdar的大型项目。
03 最严峻的考验仍在前方
事实上，在外交政策方面，阿联酋总统、阿布扎比统治者穆罕默德·本·扎耶德的绝对权力最为明显。谢赫穆罕默德热衷于重塑该地区以增加阿联酋的影响力。为此，他介入了利比亚、苏丹和也门的内战。然而，在这三个地方，战争仍在继续。更重要的是，在这三个地方，阿联酋发现自己与美国或沙特等亲密盟友存在分歧。
不仅仅是在外交政策上，酋长国有时会因其统治者的错误决定而感到失望。他做出了有先见之明的经济押注，但也做出了鲁莽的押注。从迪拜驱车前往阿布扎比，你会经过一片荒凉的土地，这片土地原本是用来建造主题公园的，但实际上却从未建成。
到目前为止，这些失误还没有严重到在阿联酋公民或投资者中引起不安，从而损害其作为政治和经济稳定避风港的声誉。但随着其经济多元化和外交纠葛变得更加复杂，管理所有相互竞争的利益成为一项更加微妙的任务。与此同时，COP 28提醒人们，阿联酋看似深不可测的财富实际上可能是一种浪费资产。
石油收入使阿联酋能够向世界开放其经济，而不会让阿联酋人遭受任何痛苦。阿联酋是世界上成本最低的石油生产国之一，因此即使在全球消费下降的情况下，它也能继续从事石油业务。但它正在为这一“富矿”可能减少的时刻做准备。在某种程度上，这意味着阿联酋对外国劳动力和企业更具吸引力。但这也意味着寻找替代收入来源和削减成本。政府开征增值税和企业所得税，燃油补贴已于2015年逐步取消。没有人大声说出来，但个人所得税似乎也不可避免。
更多的阿联酋人需要从公共部门转向私营部门，但很多人都不合格，这意味着他们不太可能因此变得更富有。小学生在标准化考试中远远落后于发达国家的同龄人，而且辍学率很高。到目前为止，社会契约的瓦解已经引起了抱怨，但并没有引发动荡。要维持这种状态，需要在培训劳动力方面做出更协调的努力，并采取微妙的措施。
阿联酋在这个四分五裂的世界中迅速发现了机遇，然而新时代也带来了危险。如果全球摆脱化石燃料的转变成为现实，那将是一个冲击。阿联酋强硬的外交政策将继续对其联盟造成压力，特别是它与沙特的关系可能会变得更加复杂和更具竞争性。过去50年的经验表明，押注阿联酋失败是愚蠢的，但最严峻的考验仍在前方。
本文原载于The Economist，The messier the world gets, the more the UAE seems to thrive. 文章观点不代表本号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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